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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小闲御神录(2779)+番外

作者: 风行水云间 阅读记录

她眼力好,一眼看出勒脖的绳套绑得极有水平,唤作慢吊绳。犯人被吊上去以后,全身重量大半被颈椎骨分担走了,咽喉受力较小。这却不是什么仁慈的做法,反倒格外残忍,被吊起来的人想求速死而不能,要饱受折磨四个时辰以上才会咽气。那气儿长的,甚至能挺上十二个时辰,世间之大恐怖莫过于此了。

被吊死的惨状绝非影视剧里的看起来那么平和,由于受压过大,双目会鼓得像要掉出眼眶,舌头吐出,脸皮紫胀。因全身感官失控,有些人临终前会屎尿齐流。生前再漂亮的美人,被吊死以后也可怖得如同夜里的厉鬼。

这么凄厉的死法,台下众凡人却看得沉默而出神,仿佛这些死人脸上绣了花。有两、三岁的孩子坐在父亲肩上也仰着头看,同样不发一语,也不哭闹。

只看背影,宁小闲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沉默,还是麻木。

人是适应性极强的生物,过于悲惨的环境会令他们蒙蔽自己的感官、封闭自己的情绪,从而免于外界对自己的刺激,反过来也令他们变得很不敏%~感。

这个行刑台不大,已经吊满了人。所以菜场口其实在搭第二个高台,并且已经完工了大半,只剩几块抽板未弄好。旁边的空地上,还跪着五人,有的哭瘫身子,有的神情木讷,显然也是等死的囚犯。

宁小闲转头问皇甫铭:“他们犯了什么事?”

选在菜场口行刑,自然因为这里人%~流量最大,费劲儿搭台把死囚吊得这么高,自是要令众人周知,最能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就不知这些人犯下什么弥天大罪,要被这样残忍地处死。

皇甫铭也是初来乍到,不知就里,于是唤停大车,招来驻场的蛮兵首领询问。后者望见驳兽大车上的徽记,又见坐在里面的人满身尊贵,当即肃然起敬,知无不答:“告两位贵人知悉,我们围捕一批仙贼,本来已快收网成擒,却被这几个东西暗中通风报讯,让瓮中鳖生生逃走了。既如此,那几个仙贼该捱的刑就由他们来代受。”

皇甫铭唔了一声,往宁小闲那里看去一眼,见她咬住樱唇、面色凝重,却没有开口替凡人求生,不由得轻轻道:“姐姐,有甚要说的?”

“小女孩也懂得通风报讯?”她指了指高台,被高高吊起的囚犯里,有个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的少女。“还有这个老太太,看样子都有七十岁了,也能出去告密?”

蛮兵首领摇头:“她们受牵连。我们早就昭告天下,包庇修仙者要九族连坐,一起都受绞刑。她父母没将这命令放进心里去,我们只得依律法办,让家里其他十一人陪这两个惹事的一起下黄泉。”

所谓连坐,就是连累无辜。圣域行此酷律,就是要让百姓温驯顺从,不敢再忤逆自己。每一次酷刑的实施,就是一次高压管制的加强。

宁小闲喉头一动,低声道:“你让他们死得痛快点,这总可以吧?”虽然她身边坐着的就是神王,但她知道,就算自己开口恳求,这些人也同样没有活路,理由很简单:他们若是被放走,以后会有更多凡人效仿他们,为修仙者打好掩护。

这是蛮人绝不允许的,一定要以酷烈手段收震慑之效。

“姐姐就是心软。”皇甫铭叹息一声,转头对蛮兵首领道,“你听到了。”掌心亮出一面令牌,冲他晃了晃。

蛮兵首领定睛一看,顿时面色大变,更加恭敬地行了一礼才退下去飞快传令。

果然就有蛮兵上台,抱住那两个正在抽搐的犯人猛力往下一拽。离得这样远,宁小闲都听到“喀啦”两声脆响。

那两人的颈骨折了,顿时断气,算是得了一个干脆。

刽子手也爬上另外一个刚刚搭好的高台,将绳套解开来重新绑过,那手法就不再是慢吊了。

皇甫铭看了两眼,也不想再让宁小闲亲睹这样的现场,遂随手放下帘子,挡去外头景象,又敲了敲车厢,示意卓兰驾车离开。

大车缓缓开动,皇甫铭问她:“还想去哪?”

宁小闲摇了摇头。

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人声嘶力竭的痛骂:

“兀那蛮狗,来日教你们死得更惨百倍!神君大人定会将你们心肝都挖出来喂狗、眼珠子下油锅、肠子拖出来放风筝!老子不怕你们,老子在黄泉路上走慢些儿,等着看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惨……”话未讲完就化作呜呜声,显然是被堵上了嘴。

宁小闲知道,那是犯人临刑前不管不顾的怒吼。

面对死亡,每个人的反应各不相同,有人痛哭流涕,有人瘫倒在地,有人平静以对,有人却要喝骂连连——反正是要死了,不若将心中的悲愤和仇恨痛痛快快都骂出来。

神君大人……她轻轻阖眼,往后倚在了柔软的靠背上。

第2627章 四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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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已经是秋天了,天地肃杀,方才犯人那一通嘶吼有余音袅袅,好一会儿才消于无声。

而后,就是一片令人窒息的、长长久久的静默。

她现在耳力不如从前,听不见远处套索勒人脖子发出的、低而沉闷的声响。

何况皇甫铭正在问她:“姐姐可是不舍了?”她一向心软,眼见凡人又因那样的原因而受刑,这会儿心里不好过罢?

宁小闲却淡淡道:“何为不舍?他们的性命走到尽头,也就可以好好歇一歇了。”活人的路、她的路,却还有很长很长,终点在深沉的黑夜里,至今仍是一眼看不到尽头。

活人和死人,这会儿她都说不好谁更幸福。

她缓了缓,又问:“这种人,这种事,最近几年多么?”

皇甫铭目光闪动,却没有吭声,车厢里一阵沉默。

宁小闲明白,倒不是他不想答,恐怕是他答不上。

皇甫铭是什么人?高踞神山顶峰、俯瞰天下的神王!蝼蚁们的抗命、蝼蚁们的造反,手下人哪个敢把这种芝麻小事报到神王驾前?

再说,不过是脆弱不堪、命比纸贱的凡人,闹一次地震、刮一回飓风就不知道要死掉多少呢。只要能保证圣域的照常运行,弄死一些有甚大不了?

宁小闲闭着眼,嘴角讥讽的笑意只是一闪而过:“前边儿直走一百丈,右转以后三十步,再往左进小路,走到底。我记得那里有个单扇门脸儿的豆腐铺子,过去看看,它还在不在。”

皇甫铭一声吩咐,大车立刻朝她定好的方向走去。

过不多时,卓兰的声音从外边传来:“娘娘,这铺子还在。”

车门轻轻打开,皇甫铭陪着宁小闲走了下来,一抬眼就望见胡同里藏着一家豆腐铺子,铺面又小又不起眼,也就是一扇门大小,门缝和地砖上长着青苔,石阶也坏了,用两块破砖补垫起来。门口扔两张又破又矮的小方桌,桌边零星散着几个马扎。

它的位置太偏僻,从战火中幸存下来了。

豆腐铺子老板是个瘦小的中年男子,这会儿望着驳兽大车面露惊恐。宁小闲走上前,对他道:“四碗豆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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