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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城风云(2)

他身后是一个腰上系着粗麻绳,手捧黑白遗像的少女,她神色木然,空荡荡的大眼睛望着费觉,费觉对她笑了笑。

门又合了起来。

言叔冲费觉努努下巴:“真走了啊。”

“不送了。”费觉颔首。

言叔转身出去,替他关上了门。

过了会儿,费觉听到隔壁房间响起了哭声,声音不高,轻轻的,有些压抑。费觉一拍裤腿,扯开领带,解开衬衣扣子,脱下了外套,大喇喇地在前排坐下。他把外套挂在了边上的椅子上,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日子,人都死一块儿来了。”

他发现新换上的线香里最中间的那一根烧出来的香灰长驻不倒,直直地立在空中。

听说这意味着死者回来了,回到了生者身边。

费觉眼前一亮,搓搓胳膊,摸摸鼻子,左右张望,到头来笑了出来:“你说你啊……”

他的眼神回到了遗像上。男人的目光稳定而坚毅,那视线仿佛是活的,他仿佛在看着他,隔着一扇玻璃窗,一卷浴帘,一片青烟,一把雾看他。

费觉解开皮带,拉开了裤子拉链,他看着那张遗像,把手伸进了内裤里。他摸到了自己的阴茎,接着,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想打开那扇玻璃窗,想伸手分开拿卷浴帘,把手穿过烟雾,他想在黑夜里抓一抓,抓来一双手,那双手比他的手要大,更温暖,掌心粗糙,手淫的技巧比他纯熟高明。这只手要按着他的腿,捂住他的嘴,揉着他的头发,拉着他,扯着他,给他极大的快感,极致的愉悦。

费觉仰起了脖子,他感觉头顶白茫茫的一片,有凉凉的风罩着他,可能是阴风,他可能要去阴间了,他可能被鬼缠上了,他肖想着,沉浸在手淫的快乐里,忽地,一声脆响不期而至,有人打开了门,这个人还走了进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陈经理啊你别扫我的兴啊……”费觉说。

开门进来的人踢了费觉的小腿一下。

费觉一撇嘴,挤开一只眼睛看出去。一个年轻男子站在了他面前,他穿深棕色的风衣,肩头是湿的,头发半长不短,费觉看看遗像,又看看这个年轻男人,照片里的人和他面前的人长得有些像。只是年轻男人的嘴巴更秀气,眼形更圆润,人更精悍。

年轻男人又踹费觉:“亏你想得出来,在我爸葬礼上打飞机。”

费觉的手还埋在内裤里,他抓了抓性器,歪在椅子上打量年轻男人,不置可否。年轻男人指着棺材边的一个花圈,花圈挽联上写道:爱子莫正楠,一路走好。

“我怎么不知道我送了花圈?”

费觉终于把手拿了出来,他拉好拉链,系上皮带,笑说:“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好找人去机场接你。”

莫正楠皱紧眉,一屁股坐在他边上,点了根烟:“我爸死了,你干吗瞒着我?”

“前天才找到的尸体,你在美国,隔着个太平洋呢,等你回来再办葬礼,人都烂了。”费觉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学的抽烟?”

“他失踪三天,你觉得他还有可能活着?”

“谁和你说的?”费觉看着莫正楠,“花姐啊?”

莫正楠指指棺材,走过去看了看里面,抽了两口烟,手垂下来,贴着裤缝问费觉:“这个人……”

“大少爷,你什么时候学的抽烟啊?也不学点好的……”费觉穿上了外套,又说,“真是你爸,脸是认不全了,他后背有胎记,错不了。”

莫正楠挑了挑眉,没再追问,费觉拿起放在椅子下面的一把折叠伞,站了起来:“你住花姐那里啊?”

“才下飞机,还没见到我妈呢。”

“行李呢?”

“就带了护照和卡。”

费觉的眼睛大了一圈,又眯起来:“原来你和你爸感情这么深?平时还真看不出来。”

莫正楠抖了抖烟灰:“怎么就剩你一个人?”

“都几点了,兴联又不是合盛,小门小户,要来的人早来过了。”费觉顿了下,又说,“所以啊,别混黑社会,什么龙头过世,倾城出动全都是骗人的,知道了吧?”他拿走了莫正楠手里的烟,推了他一下:“走了。”

莫正楠搓搓手指,嘟囔说:“小门小户。”

费觉朝着他笑,拍了他后脑勺一下,莫正楠嫌恶地往边上躲避,把他的手打开了,他跟着费觉走了出去。费觉找来殡仪馆经理,封上了棺材,由四个结实的壮汉帮着抬下了楼,装上了灵车。

“你在这里等会儿吧,我让红虾来接你,红虾你还记得吧,就那个光头。”费觉坐上了灵车,指指对街的麦当劳:“去那里等吧。”

莫正楠站在雨里,想了会儿说:“我一起去。”

费觉怔了瞬,张开手臂拥住棺材,摇头晃脑地看莫正楠,谐谑道:“真没看出来你和你爸感情这么好啊。”

莫正楠没理会他,也上了灵车。灵车里外都贴了黑窗玻璃纸,暗幢幢的,天色又阴沉,莫正楠和费觉隔着棺材坐着,他几乎看不清他的脸,后来费觉低头用手机时,一小片亮光才把重新把他的样子照了出来。他的上嘴唇微微翘着。

莫正楠问他:“谁干的?”

费觉收起了手机,露出个微笑,他趴在棺盖上打量莫正楠,幽声说:“其实你和你爸长得还挺像,小时候看你,觉得你像你妈多一些。”

“车里黑咕隆咚的你也能看出来?”

“我已经让蒋律师帮忙处理遗产了,弄完这些你就回美国吧。”费觉说,人跟着车摇晃了下,两只手紧紧扣在棺盖上。

“九爷今天来了吗?”莫正楠问道。

“兴联的事你就别管了。”费觉还是笑笑的。

莫正楠看着他,双手插进口袋,背靠车窗,一只脚抵住棺材,说:“我爸和你上过几次床,你不会真以为自己是我后妈了吧?”

费觉眨了眨眼睛,掰着手指道:“不止几次啊。”

莫正楠抬了抬眼皮,没接话,肩膀耸了起来,一脸的不痛快。费觉笑得更起劲了,他的右手在棺盖上游来游去,他右手五根手指全都缠着绷带,绷带拖拉着一丝又一丝的棉线,他的手在暗影中看起来像一尾迟钝又笨重的金鱼。

“你的手怎么了?”莫正楠问道。

费觉道:“我还能打拳的时候,你爸说,我的右直拳最好,可惜,我是右撇子,只能先这样。”

莫正楠转过头去,眼角的余光略过费觉手指上的绷带线尾,他轻轻说了句:“好变态。”

费觉也不看他了,他望向车前,用左手包住了右手,没再说话。

灵车驶过跨海大桥的时候,莫正楠开了点窗抽烟,一片混沌的光斜斜劈落在樱色的棺盖上,他看到裹在费觉右手食指上的绷带顶端沾了点浓郁的红。

紧跟着光扑打进来的是潮湿的海风,莫正楠擦了擦脖子和脸,费觉捂住嘴打了个反胃的酸嗝。

车到火葬场,棺材被拉下车,送进焚化炉。费觉和莫正楠去了等候室,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费觉时而用左手擦右手手背,时而握紧双手,莫正楠仰着脖子默读墙上的殡仪守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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