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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醉换来月下眠(47)

下课到学生里走了一圈,没多看,就看了前三排的学生。

陈奂正纠结着怎么过渡呢,看到他下来下意识的就挡了下纸。

谢砚笑了下:“挡什么挡,最后还不是要给我看的。”

陈奂的同桌倒是没挡,纸上也有半篇字,字迹挺工整,就是写得有点大,目测最多也就500字,距离2000字的进度还差着一大截。

谢砚叹了口气:“你们这些人,平时上课书上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就算了,写论文脑袋也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陈奂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谢砚敲了敲他的桌子,挑眉道:“笑什么笑,就你这狗爬一样的字,卷面分先扣五分。”

“哪里狗爬了……”陈奂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丑是丑了点,但横是横,竖是竖,揉在一起也是认得的好不啦。”

谢砚把陈奂的小声反驳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垂眸轻笑了一下,绷着的脸也柔和了起来。有时候跟学生相处其实是一件挺愉快的事情,都还是些不知人间疾苦的孩子,老师说什么就信什么,逗起来,是真的很好玩啊。

在教室里转了一圈,给同学们指导了下思路,临近下课的时候谢砚才发现,后排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学习委员把小论文都收上来,他一边戴上眼镜一边随手翻了翻。

他上课有让学生带A4纸的规矩,因为做笔记方便,交作业也好整理。所以一沓A4纸里夹着那么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边页还不齐的纸张时,就显得有些打眼。

谢砚拧着眉头把那页纸拎了出来,视线落下右下角的落款上,捏着纸张的手收紧了一下。

是篇论文。

从立意到过渡,整篇文章的遣词用句都极为出彩,谢砚一目十行的扫过,看到最后一行字时气得浑身都有些发抖。

用力过度的指尖微微有些泛白,他只觉得连标点符号都讽刺得很,通篇都在写诗词和酒文化里的友情,写得光明磊落,用词却缱绻至极,荒唐又可笑。

教室里的学生已经走光了,此刻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像极了当年那般的情形。他倏然回过神,松开手把整张纸揉成了一团,然后拿上收拾好的包往教室外走去。

就像无数次他下课时一样,走下讲台,步履从容。

只是随手把纸团扔进了垃圾箱里。

下楼的时候,他拨通了祝三愿的电话。

他在笑,话音却是冷的:“转告季维扬,她哥要是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介意和他算一算这几年的陈仇旧怨。”

“啥?”祝三愿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后爆发出了一句“艹”,“季拜言去找你了?”

路上正好遇到两个同系的老师,谢砚笑了笑打了个招呼。听到他们低声议论说来交流的青教只是来开交流会做学术报告的,没安排听课,心里就止不住的膈应:“我当年应该是瞎了眼。”

“他又作什么妖了?”祝三愿心里有些忐忑。

其实季维扬的身份还挺尴尬的,作为谢砚的前男友的亲妹妹,后来兜兜转转成了他杂志社的签约作家,虽然平时不会碰面,但偶尔也无可避免的要联系。

季拜言要回国的消息,也是季维扬告诉他的……

谢砚冷笑道:“他在我的课上,写了一篇论文。”

“不是。”祝三愿不解的“嘶”了一声,“他怎么跑你的课上写论文去了?故意砸场子的?”

谢砚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摇下车窗,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出来:“听课?”他用的疑问句,然后点燃烟吸了一口。

祝三愿在电话那头爆了几句粗口,语气讽刺道:“他出门没带脑子吧?”

“不。”谢砚又吸了口烟,吐出来时沉沉的舒了口气,“他是连礼义廉耻都没带。”

不然,收尾那一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他怎么还有脸写。

荒谬。

他和季拜言之间,恩怨情仇都一笔勾销得干干净净,哪来的能饮一杯无的交情。

……

车里的木糖醇没了,身上的烟味又还没散干净,谢砚到医院后在楼下站了一会儿才上去。

不过靠得近了赵无眠还是闻见了,却没推开他,而是凑到他颈侧闻了一下,像是要确定什么一样:“怎么抽烟了?”

谢砚“嗯”了一声,抬手在面前胡乱挥了两下,像是要把烟味散尽,也像是要把今天的坏心情打散去。

他还记得今天来探班的幌子,于是舔了舔唇问道:“老师他,今天情况怎么样?”

“我待会要去查房。”赵无眠瞥了一眼谢砚颈侧的暗红痕迹,伸手替他理了理衣领,“你要去看看吗?”

“我……可以远远的看一眼吗。”

赵无眠摸了摸他的头,像变戏法一样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件白大褂,以及,医用口罩:“可以跟我一起去查房。”

谢砚愣了愣,明知道办公室里没别人了,却还是下意识的环顾了一圈四周,略有些紧张的滚动了下喉结:“这样以公谋私,真的好吗。”

“嘘——”赵无眠伸出拇指按了下他的唇瓣,直接封口,“给今天的值班小护士放个假。”

“跟演电视剧一样。”谢砚没忍住笑了起来,“赵医生,你怎么突然这么可爱。”

赵无眠似乎对可爱这个形容词很不满,微微皱了下眉,旋即又有些无奈松开了眉头,把查房记录本递到了他手里:“待会我说的话都要记下来。”

谢砚把桌上的笔拿起来,作势就要往本子上记了,赵无眠握住他的手腕,没用力,很轻的捏了一下,语气更加无奈:“这一句不用记。”

谢砚顺势靠在了他的肩头上,笑个不停:“逗你的。”

赵无眠把他的身子扶正,亲手替他穿上了白大褂,认真叮嘱道:“待会跟在我身后别乱走。”

“好的赵医生。”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的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叶衷寒时,谢砚还是忍不住做了个深呼吸。

当年的事情在文研组闹开以后,叶衷寒就提前退休了。谢砚上门拜访,叶衷寒闭门不见,在学校遇到,形同陌路,他有些心灰意冷的想,大概是到死老师都不会原谅他了,如今再见……虽然是以陌生人的身份,但也有些恍惚的不真切感。

谢砚还记得谢老爷子把他领到叶衷寒面前让他叫老师时的,叶衷寒一脸挑剔的不愿收他这个学生的神情。

那时候他才大一,并不知道叶衷寒收学生的门槛有多高,只觉得谢老爷子都极为推崇的学者,学问应该是极好的。

叶衷寒学问确实好,只是脾气不太好,不过摸透了他的脾气,也不难相处,而且他对谢砚,也是真的未曾藏私,倾囊相授。考研那年,谢砚几乎天天都在文研组待着,什么古籍都得看,什么书都得学。若是别的科目有他不会的题,叶衷寒就给他写个字条,让他去找某某教授请教。别人考研是靠自己埋头苦学,谢砚是开了外挂刷本,成绩怎么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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