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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纯物(31)+番外

我笑,同他摆手。他也同我话再见,叫我小心别被喜福会的人捉到,唐少下的是格杀令。

我走出街,立即挥手叫的士,的士司机都好心,还送我一件公益广告T恤穿。宋涵睿给我的红色笔记本里夹好多钱,还有我证件,不知他从哪里搞到。我去到码头,用一些钱买了当晚最后一班去内地的船票。我在渡船上看笔记本上内容,要不是每页第一行都有日期,内容里还夹杂其他琐事,我都当它是账簿。

某年某月某日,借筷子一双,借衫一件,借漫画一本,借二手烟一支,借女一条,借伞一把,借钱一千。

某年某月某日,借命一条,不想还。

他还写:“我还想问他借一辈子,不想还。”

这本东西都好幽默,像本冷笑话集。

我没看完,渡船已经靠岸。下船前,我扔它下海,与他话再见。

第二十二章

我手不好,又无学历,找工作不易。上岸七天跑遍全城,腿都要跑断才在一间糖水铺找到工作。这工作也像是求来,我自动降人工,要加班,老板才同意。到最后他还说一句,“试用一个月,不给人工,只包三餐。”我听他这么讲,高兴到握住他手连声道谢。

我租别人屋的阁楼住,房租还能用宋涵睿给的钱再撑一个月。屋企离糖水铺不远也不近,隔天番工,我清晨就起身步行到糖水铺,都不知走了多久,我到时,整条街上路人都稀少,老板来开门时见到我吓一跳,说,“我们又不是茶餐厅,清早就有生意做,你来这么早干什么?”

我笑笑,回他道:“都有人早上就想食红豆双皮奶哉。”

老板上了年纪,啤酒肚突出,对我摇头。一边开门一边讲我像是“刚从里面出来的,关久了,作息都调不回来。”

我只笑,不知该怎么回他。我确实是被一个地方关久了,关到头脑不灵活,身体都受损。

他给我餐牌让我背,让我全记下后去找他考试。还好这些糖水名我都熟,只是记价钱时有些困难。我正望着天花板记椰汁香芋西米露几文一碗时,门外进来一个男人,高高瘦瘦,已近中年,大约是店里伙计,只是昨天并没在店里见过。他同我笑笑打招呼,问我,“新来番工的啊?”

他问我老板在哪里,我指指厨房,他喊着“明记,明记”就往后面走。

墙上时钟指到九点时,店里人才全到齐。老板把人都召到柜台前,两个伙计加我这个新人跑堂,两名师傅,一个洗碗工就是全部人手。他说我“是新来的仔,叫阿仁。”之后还介绍其他人给我识,矮小的平头年轻伙计是阿水。扎马尾,笑起来好甜的年轻女仔是阿萱。瘦高的中年男人原来是店里师傅,都叫他泉哥,还有个胖师傅都喊他肥星。洗碗工是玲姨,晨会一散她就来和我打招呼,说我好似她家那个仔,只是她家那个仔去了对岸,十年都还没回,一个口信都无,不知是死是活。

阿萱来拉我走,她小声对我讲,玲姨脑袋有些问题。

换作我是人父母,家里仔去对岸十年不知死活,我大约都要错乱。

老板召我到柜台去抽验,测试结果他很满意,大力拍我肩终于对我笑,说我,“能改过自新就是好事。”还叫我今天先跟着阿萱学事,阿萱好八卦,旁敲侧击套我话,我干脆吓她,说我“从前砍死过人,被抓进去关了十年。”

她惊到嘴巴都合不拢,支支吾吾问我今年多大,我说三十都过。她眨眨眼说,“怎么都看不出,你都好/嫩。”

我说整天在里面呆着,晒不到什么阳光,就比普通人看上去嫩些啦。我编故事给她听,话她知我杀过好多人,都说我是夜叉转世,我还要露身后文身给她看,她吓到连连摆手,后退好几步,她听完就去找老板。老板又喊我过去,我知他这次一定把我调给阿水。老板教训阿萱,别人讲什么你都信,阿萱怯怯看我,我对她笑,她眼睛都红,立即跑开。老板叹口气,对我说,“阿仁,你还是去阿水那里学东西吧。”

阿水比她安静好多,只管教,不多嘴。他说,跑堂就是杂役,什么都要做。我跟着他去厨房准备食材,碗碟,扫地拖地。

我们在厨房里泡到正午,阿萱才喊他出去帮手,我跟他出去,他叫我看他怎么下单。直到入夜,店里客人才陆陆续续多起来,阿水就交纸笔给我,指一桌客人让我去下单。我看那一桌都是校服打扮的学/生/妹,脸上挂起笑就去同她们服务。学/生/妹短裙不够短,不过笑容都好灿烂,“靓仔,靓仔”地喊我,她们才唱K归来,喊着要润喉,点好多东西,买单时还话下次还要再来找我。

老板笑我皮相好有杀伤力,以后都要成店里招牌。

几天番工我对店里的事基本都熟,同店里人相处也都和气。阿萱还气我当时讹她,我自己掏钱请她食叉烧饭她才解气。

老板后来索性自己都不来,说要陪家人去旅游半月,就叫阿萱坐镇柜台,我同阿水下单打杂。阿萱闲不住,老板第一天不在她就开电视看,要不是她开电视,我都当店里那台电视是摆设,早就报废。电视里播实时新闻。女主播妆好浓,我低头擦桌,就听她讲顾氏的顾生近日要出院,顾氏股票已经开涨。

阿萱在柜台里喊,“哇,这个BOSS这么靓仔啊,都可以去演电影啦。”

我抬头看,电视上放出顾生照片,不知什么时候照,他穿西装打领带,脸上带微笑,似乎在做什么演讲。

“老板不用太靓啦,发得出人工,能加花红就好啦。”泉哥从厨房里走出来,嘴角叼根未点的烟。

他喊我出去抽烟,我摆手,说我不抽烟。泉哥睁大眼看我,说我不像啊,我说,我才决定戒烟。他笑着拍我肩,转头同阿萱讲,“你看看,肯定都是你们这些女,害苦这些仔,都要戒烟明志。”

阿萱哎呀一声,怨泉哥乱讲话,说,“阿仁要戒烟关女什么事,抽烟不健康啦,早戒早幸福,泉哥你都戒烟啦,还能省下人工,多请我们宵夜几次。”

泉哥回头对我说,“后生仔,当戒烟是戒人啊,那你一世这两样都戒不掉。”

阿萱对泉哥背影做鬼脸,还叫我不要把他的话放心上。

“泉哥就是这样的啦,他老婆跟人跑去对岸,连仔都不留给他。他现在看人,觉得我们个个都失恋,爱情都没好结果。”

电视上新闻播不停,广深公路上车祸死了一男一女,记者带惋惜腔调话他们:女死者左手都戴订婚戒,两人成婚在即。

我突然想起那天在医院曼露手上的钻戒,好亮好刺眼。不知她和猴子现在怎么样,他们之间又到底是真是假。

阿萱叫我一声,问我发什么愣,我笑着看她,讲在想今晚要请她去看什么电影。阿萱就叹气,说,“你都没正经,这招还是留到学/生/妹身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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