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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度(21)

周白清放开了他,等到艳阳天走出去后他又不放心,走到了窗口撩开些窗帘看他。艳阳天确实往厨房的方向走,走了没多久却被从前厅过来的一行人喊住,这一行人中带头的是个黄毛,艳阳天看到他,明显非常厌恶,想要绕开,可黄毛人多势众,堵住了他所有去路。黄毛高声道:“艳阳天师傅!怎么你是要来教教我们大家怎么闷声挨打不还手的吗?哦不好意思啊,我忘了你已经还不了手了,是废人一个!”黄毛朝艳阳天敬了个礼,嘲讽地说道:“来啊大家啊都来和废人老师问个好啊。”

众人怪笑,艳阳天看着黄毛,一声不吭,周白清可知道被艳阳天无声看着的难受,他眼里那种轻视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黄毛大约是被艳阳天看恼了,用力推了下艳阳天的脑袋,大骂粗话:“你他妈脑壳硬是吧?我看你被多打几顿脑壳还硬不硬得起来!”

艳阳天面对黄毛毫无还手之力,身子左右摇晃两下站定了由上至下看着黄毛,道:“你师弟让我别和你计较,不过我人就在这里,你上一次没能把我打死,我倒要看看你要打我多少次才能给你师父报了这个仇。”

他话里激将法一出,黄毛立即摆开阵势,让他那些小弟都退下,他这次誓要亲自拿下艳阳天,送他上西天!

周白清从陈十七的书桌上拿了半截铅笔正打算暗中出手拦下黄毛,不料有人比他出手更快,那个人甚至没用到手,他只是笑着说道:“哈哈听人说昨天在路上看到了师兄,我正好也在这里会友,就想来看看师兄,没想到陈师傅的大徒弟也在啊,真是巧了!”

周白清凝眉打量那一边朗声笑一边边进到院子里的人,他身高腿长,面目英俊,装束时髦,约莫二十七八,笑时阳光灿烂,竟有几分眼熟。周白清仔细回忆,可光是觉得眼熟,一时半会儿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人。黄毛见了这个人,瞬间蔫了,放下拳头随便找了个借口灰溜溜地走了。还是艳阳天揭开了这位神秘青年的身份,他称他为:“苍山师弟。”

周白清登时想起艳阳天那间苍山面铺,他放下铅笔,猛然想起在哪儿见过他了。

他在颜芷凤最爱看的一本书里见过他,那是本旧书,书页泛黄,是本诗词集。艳阳天这位苍山师弟的照片就夹在这本书的第一百零七页,这页上有句词,词里有句话: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周白清转头再看艳阳天和苍山,两人身高相仿,艳阳天却稍微昂起了下巴看着苍山,阳光碎碎地洒在他身上,洒在他眼睛里,他稍长地眼尾便弯了起来,好像在笑,笑得眼里亮晶晶的。周白清感觉他看到的不是艳阳天,他看到的只是粒微尘,伏低在土地上,长久以来都在等待一束阳光来将他照亮。

周白清拉起了窗帘,他等陈十七过来给他送饭时问起今天武馆里是不是来了个叫苍山的。

陈十七道:“你说袁师傅啊?”

“他姓袁?”

“你不认识他?”陈十七反倒觉得奇怪了,“论资排辈,他得是你师叔吧?以前都没见过?”

周白清摇头:“没见过,我拜在艳阳天门下的时候,他爸收的徒弟都走了,他更不爱提以前的事,也没见过这个袁苍山来家里拜访过。”

关于袁苍山,陈十七知道的也不多,毕竟不是一辈上的,他也是听长辈偶尔提起过这么个人物,便大致和周白清讲了讲。

袁苍山出生江南,只比艳阳天小两岁,他父亲经商,家境殷实,他是家中独子,脾性顽劣,到了十来岁父亲实在难以管教,遂将他托付给了自己的好友,也就是艳阳天的父亲。他是艳阳天父亲收的最后一个徒弟,据说他天分极高,同门切磋时好几次还胜过艳阳天。但是十三年前一件怪事却让他逐渐被大众遗忘,袁苍山在与艳阳天一道去眉山清修时失踪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他父母甚至为他举办了葬礼,空棺下土,举家移民,离开了这片伤心地。然而五年前,袁苍山突然在江南现身,接连拜访多位武术名家,借切磋名义大败数十人,袁苍山的名号在武术界再次被人提起,一度有人将他与艳阳天相提并论,称他们是心意六合一对龙虎兄弟,必能将心意发扬光大。

可他失踪的八年到底遭遇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他从没和任何人提起过,重返人间的袁苍山并未在江南做过多的停留,他毅然北上,开办多家武术学校,闯下了自己的一片天,如今已是东北武术协会副会长了。

周白清听后,恍然大悟:“我只知道北方有个人心意也很厉害,但是多年前已经金盆洗手,该不会说得就是他吧?”

陈十七道:“说得就是他,他五年前连打数十场后就已经金盆洗手,专心开办武术学校。”

周白清细想番后,在白天写就的那张名单上加上了袁苍山的名字,他道:“白天我就想到北方有这么个人,只是一直想不起他的名字。”

陈十七觉得不妥,道:“他武功厉害罢了,要说做贼潜入的本事说不定不行。”

周白清还是将他名字保留,道:“先留着看看。”

他问起陈十七艳阳天的去向,陈十七道:“和袁苍山一道出门了,还没回来,大概是找了片地方叙旧吧。”

周白清心道,也不见这个袁苍山五年前去找艳阳天叙旧,更不见艳阳天提起这个师弟。他心里有疑问,嘴上却没说,入夜后他摸进了艳阳天的房间,坐在床上等他,一等等到了十一点,艳阳天才从外面回来。艳阳天一进门,周白清就皱起了鼻子,他身上酒气冲天,进了屋也不开灯,勉强扶着墙走到床边,顾不上床上还坐着个人,倒头就睡。

周白清推了推他,艳阳天嘟囔:“别弄我……”

“我问你,袁苍山有轻功吗?”周白清硬是把艳阳天拽起来,扶着他坐在床上问他。艳阳天喝了酒,脾气差得很,用力推开他还使劲踹了两脚,裹起被子不理他。

周白清扯他被子,艳阳天就跟着扯回来。周白清知道现在是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了,暗暗数落了艳阳天两句,正打算要走,房门口却传来了卡啦卡啦的响动。艳阳天嘀咕:“谁啊,吵什么?”

周白清一把捂住他的嘴,警觉地坐在黑暗中,本是反锁上的门被人轻松撬开,门缝隙开,一道黑影闪身进来。周白清不想泄露真容,掀起被子想要去蒙那个黑影的脑袋,谁知黑影身手敏捷,抓住被子一角顺时针旋转数圈,将条薄被绞成了绳索状,同时施加在被子上的力道也因旋转被放大了数倍,如同条蛟龙向周白清盘旋飞来!周白清赶紧将被子脱手,窜到了门前,敲了两下墙壁试图叫陈十七过来帮忙。陈十七那里并未传来响动,而黑影已经到了艳阳天床前,周白清也顾不得会暴露身份了,飞步要去擒那黑影。两人在黑暗中过了五六招,黑影的招式清奇古怪,周白清一时品不出是哪门哪派,但那黑影的实力绝不在他之下。周白清收手跃到窗边,那黑影也停下手来,想必也已经摸清了周白清的底细,明白长久纠缠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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