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林珏的母亲提着年货往村里走，闫稑问林珏，“能扛得动吗？”
林珏看了一眼后备箱里的苹果，不以为意，“我连你都扛得动，何况一箱苹果？——你拿鞭炮和行李。”
村里人过年就是图个热闹，叔公、婶婆看到林珏带朋友回来，也是喜笑颜开，热烈欢迎。
许慧琴指挥着两个孩子把年货放到厅房的角落里，饼干和糖果都放供着香火的桌子上，又招手让他们出来，站在玄关跟他们说，“晚上闫稑就住这屋，小珏跟我住这屋。”
林珏听了肩头一紧，看到闫稑好奇地往许慧琴指的第二间屋里面看去——那屋分了里外间，里间一张床，外间一张床。闫稑会过来这件事想必许慧琴事先知会过，当他们到家里时，剩余的三张床也都准备好了床上用品。
“那妈你睡里面吧，睡外面不方便。”林珏说。
许慧琴瞪了他一眼，道：“有什么不方便的？你睡里面，你睡得浅，夜里我上厕所还吵醒你。何况明早一大早就起来杀鸡杀鸭的，你还不得睡懒觉啊？”
林珏被堵得没话说了，可恨的是余光瞥见闫稑，居然也在偷笑。
因为第二天才开年，这天还挺冷清。晚餐吃得早，天气虽然不热，日头却落得快，没到五点半就张罗着吃晚饭了。
闫稑听不太懂当地的方言，跟叔公他们的交流基本上都是靠林珏母子的翻译，可他们对他倒是客客气气的，招呼起来也热情洋溢。
乡下买不到太丰富的调味料，也不惯于买，所以做出来的菜必然口味欠缺，就连林珏都吃不习惯，更何况闫稑？五个人坐在板凳上围着一张桌子用餐，婶婆总以为只夹干笋和胡萝卜的闫稑客气，一边吃着平日里少吃的丰盛菜肴，一边跟闫稑说，让他不要客气。
闫稑点着头，筷子却没有真的落到别处。
林珏心里也疑惑，怎么他们能把鸭子和鸡养得那么肥，厚厚的一层皮，光看着胃就不太舒服了。偏偏他们都吃得津津有味，让林珏只好尽量减慢吃东西的速度，免得他们又往自己的碗里加菜。
“闫稑，吃块扣肉。”婶婆夹起一块白花花的肉放进闫稑碗里，“别客气，不要客气。”
林珏清清楚楚地看到闫稑的脸变得雪白，端着碗半晌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勉力笑道，“谢谢。”
他咬着筷子，作了一番心理斗争以后问他，“你吃饱了没？不然给我吃。”
闫稑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林珏。
这时许慧琴在旁边冷不丁地说，“想吃你自己夹呀，一块肉还跟闫稑抢啊？”
林珏背脊一僵，目光复杂地看着闫稑。
闫稑犹豫片刻，把碗递给林珏，为难道，“我真的吃不下了。”
“那我吃吧，你把粥喝完。”林珏在心里吁了口气，把他碗里的扣肉夹进自己碗里。
婶婆倒是看得万分惊奇，听到闫稑在放下碗筷以后说“慢用”，感叹道，“长那么高，吃那么少啊？”
“我真的吃饱了，你们慢慢吃。”他起身以后拍了拍林珏的肩，对大家抱歉地笑了笑，走出了厅堂。
☆、第 2 章
最后吃下去的那一大块扣肉实在让林珏的肠胃不甚舒服，当然他也知道是心理因素。吃过晚饭，林珏把箱子里的苹果拿出几个，跟母亲一起摆在香炉前，然后又拿了两个去天井的水龙头那儿洗了干净。
他走到东房门口没看到闫稑人影，又踱步走进对面的房间，没有开灯，里间光线昏暗，就看到闫稑躺在他的床上休息。
林珏在门口犹豫片刻，突然胳膊上发痒，用力一拍，原先停在上臂的蚊子却飞走了。
这声响让原本只是闭目养神的闫稑坐了起来，“吃饱了？”
“嗯。”林珏把手里的一个苹果丢给他，又走过去说，“冬天还有蚊子。”
闫稑咬了一口苹果，水分多得让嘴唇都变得光润了，“天气热吧。”他掏出手机，遗憾道，“没有信号。”
“要到房顶上才有。”林珏也吃着苹果，说起来颇有些感慨，“上次我回来的时候，还没有这栋房子呢。想要打电话得到外头晒谷场去。”
闫稑好奇，“那你住哪里？”
“这村里我们家有两块地啊，这间屋的是一块，还有那边，出门直走往右拐，那儿的村口还有一间土屋。之前住那里。”那间屋子给过林珏很不好的回忆，他不愿意多说，又道，“这栋房子是我读研以后才起的，原先在这里的土屋几十年前就塌了。当时汇了好几万回来吧。”他想了想，确认着点头。
闫稑考虑了一番这种房子的造价，惊奇道，“岂不是这栋房子全是你出的钱？”
“你才知道？”林珏脸上露出小小的得意，不久又改口说，“没有啦，我妈妈也出了蛮多钱，她很节省的。嗯……叔公和婶婆没有孩子，一年到头没什么钱，是五保户，所以也不指望他们出钱了。可是，两个老人家在乡下，一大把年纪了还养猪放牛的，现在几乎家家户户都重新起房子了，不好让他们住土屋吧……毕竟我们在外面也算过得不错了。对吧？”
闫稑听到他说“我们”，也就没有去想太多，点了点头。
两个人安安静静吃着各自的苹果，除了咀嚼的声音，没什么声响，可林珏不时却听到嗡嗡嗡的声音。
他皱着眉头，在阴暗的光线里找寻蚊子的影子，念叨着，“待会儿要去问婶婆有没有蚊香才行。”
“你这儿不是有蚊帐吗？怕什么。”闫稑伸手扯了扯系着蚊帐的带子。
那是个活结，稍微一用力，帘子就打了下来，林珏转过头，看到他的脸藏在雪白的蚊帐后面，隐隐约约的，嘴唇上的水迹却分外明晰。
“你那边没有啊，晚上怎么睡？”林珏又想着要是没有蚊香，有没有多余的蚊帐。
闫稑吃着苹果，若无其事地说，“到这边来跟你睡不就好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林珏就想起刚才母亲安排床铺的事。
“怎么了？”看他眯起了眼睛，闫稑装出一副无辜又不解的模样。
林珏忘记了手上拿着苹果，撩开帘子往他的嘴巴上压过去，闫稑猝不及防，被他压到了床上。
那是一张用两张长板凳跟一张床板搭建起来的最简易的木板床，两个大男生摔到上面，下面垫着的褥子也不厚，当即就发出了几乎坍塌的巨响。
神奇的是这声音他们两个竟然都没有听到，闫稑手里还拿着没有吃完的苹果，刚刚咬进嘴里没有咀嚼的也被林珏纠缠过来的舌头给抢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林珏若无其事地评论着，“你的苹果比我的要甜。”吻却轻轻啃咬到了闫稑的喉结。
都只剩下半个的苹果一个滚到了枕头边，一个滚到了地上，闫稑的腿因为一开始倒下来的姿势，不知不觉就打开，而林珏也顺势挤了进来。
就在彼此口腔里苹果汁的味道逐渐被唾液冲淡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叫，随之而来的是门板打在墙上的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