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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园(3)

那件案子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王子区二十年里所遇到的最重大案件。

四名死者的尸体在道伦街34号702被发现。

这幢十层楼高的灰色建筑就竖立在道伦街与爱莎街的转角。与王子区内多数公寓楼一样,建筑前有小片漂亮的绿色草坪,不知是谁在这里设了张铁制长凳。夏天的时候有孩子在草坪上摆长桌,叫卖自制的冰柠檬水。到了冬天,这里又是公寓楼里孩子们打雪仗的小战场,长凳上落满雪,成了他们眼中的小山丘,既可以拿来当掩护,又可以摇身一变成弹药库。锄草的季节到来时,住在一楼的汉克斯太太便拿着全楼居民交给她的钱找来工人修剪草坪。

没有人不喜欢这样一块小草坪。

时常走过道伦街的陆约翰尤其喜欢那张长凳,看得出来它是有些年代的东西了,虽说铁质的外皮已经生锈,优质的设计却让这把表面已经青红交杂的长凳更显独特。

做警察已经整整十三年的陆约翰,破过的最大案件要属一起贩毒案件。案犯共十人,常在午夜的街心公园出没,交易对象多为未成年人,贩售的也是纯度不高的药丸。细细想起来,这件案子也是十年前的案子了,主犯从犯也早就被放出监狱,再未在他的辖区出现过。

那天清晨,步行上班的陆约翰还是像往常一样经过道伦街往爱莎街去,路过34号时,他发现那片一直都很漂亮的草坪上赫然停着一辆银灰色的奥迪轿车。那张一直默默静守在34号公寓楼前的长凳被撞歪到了街上。这让陆约翰有些恼火,他皱起眉,绕到轿车前面去。银灰色轿车的左侧车灯碎裂,车头有些微凹陷,车身一侧似乎是被人有意用利器刮花,白色的一条条细线一直蜿蜒到车尾。

“这是七楼那个小家伙的车。”

说话的是从大楼里走出来的汉克斯太太,她已经六十五岁,身体却十分硬朗,平时总爱召集大家去她家中聚餐,加上又热衷于管理,无意间担当起了这整幢大楼的管理员。她拄着拐杖对陆约翰说,“昨天我就被他吵醒了,又是吵吵闹闹跑上楼。天知道他们又是在开什么派对,下次遇到罗伦斯我一定要和他说说,可怜的吉尔都要被他们折磨出神经衰弱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可怜的吉尔正伏在她脚边喵喵叫唤。

陆约翰理了理警服,说,“好吧,我得上去看看。”

他看一眼他漂亮的铁锈长凳,叹了口气道:“可怜的老家伙。”

汉克斯太太执意要和路约翰一起上楼,她抱着吉尔一边往七楼走一边和他抱怨,她说:“约翰,你知道吗,那些小家伙除了开派对就再也找不出其他事情来做了。我听马修先生说,他还在他家阳台闻到过大麻的味道,一定是他们。”

马修先生年近70,独居在701,最近因为胃癌住院了。

陆约翰从汉克斯太太口中听了不少702新搬来的小家伙的事情,据说他租房时出手豪气,三不五时就要邀请朋友来家开派对,一开就是一整晚,好几次她都看到那些浓妆艳抹的男男女女到了早上才醉醺醺,互相搀扶着从楼上下来。

“那天从我们这楼梯上滚下来的梅林,噢,听说他可是市长的侄子,马修先生在报纸上见过他。”

汉克斯太太的故事讲到七楼便打住了,陆约翰站到了702门口。他敲了好几遍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吉尔似乎是有些不耐烦了,它从汉克斯太太的怀中挣脱,窜到地上,对着门缝发出低低的咪呜声。

“吉尔。”汉克斯太太微弯下腰喊它到自己身边,此时陆约翰已经丧失了信心,他觉得主人不是烂醉在家就是出门在外,正当他想要联系交警来给他的银色轿车来张罚单的时候,汉克斯太太发出了一声惊呼。

她的吉尔正挤在702的门边,舔舐着从门缝里缓缓流出的血红色液体。像是血一样的液体。

那不是画家打翻了颜料,更不是番茄酱落到地上,陆约翰屈膝沾取了一些在手上。那确实是血。

2

暴雨天气已经持续三天了。派送来的报纸拿在手上也透出湿气。杰森杰弗逊用指腹蹭开开布满广告的内页,眼神却瞥向了懒懒趴在门边舔着前爪的莱昂。他吹了个唿哨,莱昂缓缓侧过头来看他,眼皮耷拉着,没精打采的。要是换作平日,它早就摇着它那条蓬松的棕色尾巴,迈着欢快步子到了杰森面前。就连这只狗的心情都被连绵的雨天给影响了。

“老家伙。”杰森的喉咙里发出干哑的笑声,莱昂呜呜轻唤了声,埋怨这糟糕天气似地转过头去,继续百无聊赖地舔着爪子。

大约是在下午两点的时候,陆约翰与安德鲁来到了珍妮的家。

那时候,杰森正放莱昂去屋外方便。莱昂极为不情愿地被杰森撵到屋外的空地上去,它抬起一条腿撒尿,回头可怜巴巴望杰森,似乎是在用自己被淋湿的模样控诉放自己到外面淋雨的狠心主人。杰森满不在乎地靠在门框边抽起烟,他朝外面吐出一口青烟,悠闲地说道:“要是你会直立起来对准马桶撒尿,我保准放你进来。”

陆约翰所驾驶的黑色大众汽车在他话音未落时驶入了他的视线。陆约翰和安德鲁一前一后下了车,冲过雨幕站到了杰森面前。

这两个穿棕色大衣,脚踏皮鞋,脸部紧绷着的家伙一点都不像是住客。杰森上下打量他们,也没什么接待的兴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就等对方开口。莱昂的反应与他大相径庭,它冲着两个陌生人兴奋地摇着尾巴,迎着雨就跑了回来,那高兴样子,像是看到了两罐开启的肉罐头。

“这雨可下得够呛。”较为年轻的安德鲁拍着肩头,同杰森套起了近乎。

由于N市警方人手不够,相关部门从别市集结了一部分警力前往协助当地警方调查道伦街34号案件。安德鲁就是其中一员。接到调派通知时,安德鲁内心一阵欢呼,他做梦都想参与这起骇人听闻的案件。连载案情进展的的报纸被他翻阅了无数次,他几乎能将案情倒背如流。

四具男尸,头部均遭重创,都已无法辨认面目。死后更惨遭分尸,尸块被随意丢弃在浴缸,厨房水槽,沙发,客厅地板。

进入专案组后,安德鲁才得知,记者所报道的随意丢弃在地板上的“尸块”,其实是凶手从每个死者的身上取一些残肢拼成了一具“尸体”。

他无法想像要有多凶残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他没有能第一时间去到案发现场,据说,所有到过那里的人都吐了,连赶到的法医都觉得恶心。发现尸体的陆约翰告诉他,他”从没见过那么恶心的现场,地上红红白白,血和脑浆混到一起。”

杰森没有理睬安德鲁的搭讪,他抖落烟灰,抽完烟才问他们要不要去里面坐。

安德鲁答应下来,率先进到屋里。杰森走在他后面,给他亮起灯。安德鲁四下张望,店里除了柜台之外,还摆着三张木桌,桌上放着菜单,他伸手拿来看,是一些简单的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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