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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秋(95)

毛头道:“噻是讲呀!囔么啊是巧!碰上昨日啡是正好十三号么!乃加登了格搭搞清捻三,啊快到十二点钟啧,我帮格两格南京拧讲,我讲格么倪等歇,等房东过来。”

(就是说啊!也真的是巧,碰上昨天不是正好是十三号吗?而且在那里搞来搞去也快到十二点了,我和两个南京人说,我说,那我们等一会儿,等房东来。)

图春问:“那等到了吗?”

毛头用力拍了记大腿,眼睛睁得老大:“囔么真格等着格呀!册那,格个房东么,帮倷差往弗多岁数,比倷矮点,男小咕,一过来,看见倪一大帮拧,嗯倷啊有点吓,问格个四号格租客,出呲啥格事体,讲普通闲话格。”

(还真的等到了!我靠,那个房东么,和你差不多岁数,比你矮些,男的,一过来,看到我们一大帮人,他有点吓到了,就问他的租客,怎么回事,他说普通话的。)

图春说:“我记得四号的业主不是苏州人么,一对夫妻啊。”

毛头道:“嗯倷讲嗯倷是格对夫妻格表弟,帮忙收租金格,格对夫妻移民啧,反正讲呲一泡,我噻问嗯倷,格面镜子啥拧挂上去格,嗯倷笑笑,派香烟,我讲,倷否要虚头滑现,囔么嗯倷讲,是嗯倷挂格。我说,倷囔年纪轻轻噻搞挨种封建迷信,挨面镜子挂了欸搭么算啥呐?嗯倷原归笑,讲四号来转弯角浪,挂面镜子挡挡煞气,唉格闲话一讲么,两个南京宁冲上去噻要寻嗯倷嘿死!”

(他说他是那对夫妻的表弟,帮他们收租金的,那对夫妻移民了,反正说了一堆,我就问他,那面镜子谁挂上去的,他就笑,派香烟,我说你别来这套虚的,他就说,是他挂的。我说,你怎么年纪轻轻就搞这种封建迷信,这镜子挂在这里算什么?他还是笑,说四号在转弯处,挂面镜子挡挡煞气,此话一出,那两个南京人冲上去就要和他拼命!“

图春认真地听着,邵蓁摆弄起了纸巾和筷子,两人的生煎和汤送过来了,邵蓁提筷夹起颗生煎馒头,吹了吹,咬了一小口,小心地吸里头的汤汁。图春吃了两块油豆腐,毛头正讲得兴奋,他的三客生煎送到,他还在和图春啰皂地说:“我帮小王马上拿嗯哆拉开来,南京宁讲,倷挨格煞气挡到呲倪屋里啧倷啊晓得?搬进来之后阿婆生毛病,小宁生毛病,煤气坏忒,皮夹子得忒,总归大家噻弗好。格个男小咕呐,马上赔礼道歉,讲,弗好意思,弗好意思,又讲,挨格肯定帮挨面镜子蒙呗关系,帮嗯多屋里风水有关系,要去帮嗯多看风水。”

(我和小王马上把他们拉开来,南京人说,你的煞气挡到了我们家了你知不知道?搬进来之后,婆婆生病,小孩儿生病,煤气坏了,钱包掉了,总归没有一个人好。那个男的呢,马上赔礼道歉,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又说,这个肯定和那面镜子没什么关系,和他们家里的风水有关,要去帮他们看看风水。)

图春笑出来:“他倒蛮会做生意的。”

“倷听我讲呐,格两个南京拧么弗啃听嗯倷格,硬紧要还嗯倷拿镜子拆下来,男小咕噻讲啧,你妈妈是不是六三年五月二号,凌晨三点半出生的,家里卖丝绸的,你的小孩子,儿子,是不是一零年三月三十号下午两点生的,顺产,你们家里是不是还养了只鹦鹉,叫白将军。”

(你听我说下去,那两个南京人不肯听他的,硬是要他把镜子拆下来,那男的就说了。)

图春眨眨眼睛,道:“啊会是连打麻子,要骗……”他看着毛头,也是疑惑了,“那是要骗你和小王呢还是骗那个摄影师?”

毛头糊涂地摇头:“骗我啊?我是弗搞挨种封建迷信格,反正格两个南京人被嗯倷讲得蒙呗闲话啧,啊弗烦啧,还要请嗯倷到屋里去看看。”(骗我?我不搞这种封建迷信的,反正那两个南京人被他说得没了话,也不吵了,还要请他到家里去看风水。)

图春笑得不行,毛头也笑,邵蓁愣愣地看了两人一眼,继续低头吃生煎。毛头清清喉咙,说普通话,道:“我么,以防万一,问好他的名字,留了只他的电话,他说没有手机,只有座机号码,我说座机也好的。小王还在边上讲,狄,秋,欸,你这个名字啊是因为你命里缺火,倷讲讲看,这种时候还要捣浆糊!”

图春正捞粉丝,筷子拿在手里,动作停在半空中,他看着毛头,声音极轻,极缓,好像在用气息说话,他道:“这个年代没有手机的人真的不多了。”

“噻是讲呀,”毛头站起来,提着外卖袋子和图春挥手,“格么我先走啧。”(那我先走了。)

图春稍抬起了手臂:“嗯,再会啊,再会。”

邵蓁在旁道:“听完故事了,可以吃了吧。”

图春笑了笑,放下筷子,想了阵,指着外头,说:“他身上一阵烟味,把我的烟瘾也勾上来了,我出去抽根烟。”

邵蓁没响,由着他去了,图春走到鑫震源外头,一看,毛头还没走远,图春跑上去,喊住了他,道:“格个狄秋格号码,倷以哉啊有嘞嘿。”(那个狄秋的号码,你现在有吗?)

“记了手机里嘞嘿,倷要搞搞封建迷信啊?”毛头笑着。图春说:“一道吃饭格朋友拍纪录片格,正好想拍拍苏州啊有挨种风水先生了啥格。”

(记在手机里了,你要搞封建迷信啊?)(一起吃饭的那个朋友,拍纪录片的,正好想拍拍苏州有没有那种风水先生什么的。)

毛头把狄秋的号码翻了出来,给了图春,说:“风水先生弗风水先生是弗晓得,我估计上去么啊是个社会浪混混格。”(是不是风水先生不知道,我估计他也是个社会上混混的。)

图春谢过了毛头,调头往回去了,走了没几步,他在一棵树下停下了。他拨了狄秋的电话。

电话通了,但是是忙音,一开始忙音响得颇有频率,一板一眼,后来荒腔走板,野调无腔,只是杂乱地在图春耳边吵闹着,一会儿滴,一会儿嘟,听上去像救护车的鸣笛声,还像无序的心跳,蹩脚的鼓声,倾盆的雨。

图春听得烦了,口干舌燥,握着手机的手都是汗,不得不换了只手拿手机。他靠着树干,咬紧了牙关。

没有人接电话,也没有转去语音留言,电话也没有长时间无人接听而被掐断。

一味地,只有忙音。

图春听够了。他抬起头,他看到邵蓁从鑫震源里出来,正四下张望,两人目光交汇,邵蓁打个手势,朝图春走过来。

邵蓁走近了,问图春:“怎么了?你怎么出了一头汗?”他的眼神关切,呼吸规律,声音平和,他问,“哪里不舒服吗?”

图春收起了手机,捂着肚子,说:“饿过头了,你出来了,他们不会把我们的东西收掉吧?”

邵蓁说:“有人和我们拼桌,我和他们说了声,进去吧,还是吃点别的,胃不舒服还是别吃太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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