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你是故人来(30)

作者: 嘉予 阅读记录

程钰:“……”

******

一月中旬,年画在公司附近找好了房子,一室一厅,干净明亮。向苏木白报备后,她打算择日搬过去。

这晚,她在苏木白家收拾自己的行李和被她搞的乱七八糟的房子,门铃声响起。

小白提前回来了?

年画狐疑地打开门,顾天北的脸一路从眼底印到心底。

立体却柔和,俊朗又清润。

许久未见,他新剪了头发,发梢有修剪过的略凌厉的痕迹,他穿一件黑色飞行夹克棉衣,同色牛仔裤,马丁靴,身形挺拔,双腿修长,整个人看上去很精神。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不知在打量些什么,半晌,低声开口,嗓音微沙:“你哥给你带了些特产。”

他下巴微扬朝玄关轻点一下,“不请我进去?”

年画错身让他进来,看他轻车熟路从鞋柜拿了一次性拖鞋换上,微微咋舌。

这些年来,她和苏木白聚少离多,这个家,或许顾天北比她更熟悉些。

突如其来的怅然席卷她的心头,夹杂微微酸涩。曾几何时,她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见的少年,竟会以另一种既遥远又亲切的方式在她的生活圈边缘徘徊。

如今,堂而皇之进入到她的圈子里。

“你随便坐。”年画端过一杯水,扔下一句话,闷头钻进房间。

顾天北修长的手指在杯沿上把玩一圈,等水稍稍降了温,轻吹口气,喝一口。

肿痛的嗓子得到稍微舒解。

他揉着发懵的太阳**,慢慢喝下大半杯水。

小姑娘还没出来……

顾天北起身,走进客房,看见她正往行李箱里塞着什么,纸张一样的东西。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灯光,熟悉的人……他穿越半个国家的寒冷,终于在这里寻回一丝暖意。

整个人像被扔到蓬松崭新的棉絮上,轻飘飘地舒服。

他清了清嗓子,在她惊讶转身的时候眼底流露出一丝促狭,隐而不宣的语气:“偶尔留宿苏木白家时,我就住这间房。”

他望着小姑娘兀自睁大的双眼,悠悠补充,“睡这张床。”

“哦?”年画拍了拍手,转身在床上坐下,勾起讥讽的笑,“这么说,我们还……同床异梦喽?”

她穿着暖黄色毛茸茸的家居睡衣,耳边碎发松松别至耳后,短发烫的恰到好处,既有小女孩的俏皮可爱又有小女人的慵懒妩媚,明明是那么一个小太阳般温暖柔软的存在,偏偏要露出獠牙,扎满尖刺,满身防备,尖利回击。

蓬松的棉絮消失了,他被摔到水泥地上,浑身闷疼。

顾天北眼底涌起一片阴郁。

那压抑了一路的郁结、烦躁以及身体的不适一瞬间席卷上来,使他倏忽变得恶劣。

恶劣地将她压倒在床上。

低低的嗓音热热贴着她的耳朵,“异梦与否我不清楚,我只知道现在是同床。”

身体贴得太近,年画能感觉到他身上微高的温度,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混杂着暖热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她感觉耳根渐渐烧起来。

心口是酥酥的麻,又恨得牙痒痒。年画挣扎着撑起右腿,结结实实在他曲起的膝盖上狠踢一脚。

发出清晰可闻的闷响。

顾天北眉头微蹙,低低吸一口气,反而牵起嘴角。

小姑娘红涨着一张脸在他身下不甘示弱,“小顾哥哥,你今儿到底是来送东西,还是来送人?”

他俯首专注地望着她,眼神迷离,压抑着情绪。

年画料定他不敢对她做什么,心一横,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触到一手滚烫。

顾天北澄亮的眼睛近在眼前,鼻尖几乎要擦到她的鼻尖,年画心颤颤的,硬着头皮慢慢慢慢凑上去……

这个胆小鬼,一定会皱着眉头躲开。

年画心里发出自嘲的冷笑,蓦然感到唇上一热——顾天北就那样沉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任由她皱着眉头闭着眼睛将唇贴上来。

他没躲!

她的嘴唇清润微凉,他觉得心里烧着的那团火,终于稍稍舒缓一些。

年画如触电般缩回,用力将他推开。

顾天北沉沉倒在床上,发出几不可闻的一声闷哼。

年画心里跳起了踢踏舞,噗噗通通心脏仿佛要跳出胸口。

她恼羞成怒,拔腿就走,一个人锁上门,在浴室里对着潮红透亮的一张脸龇牙咧嘴、自我悔恨、抓耳挠腮、又蹦又跳。

十分钟后,她情绪渐渐平息下来,终于意识到一丝不对劲。

他……是已经走了么?

年画出来时没穿鞋,此时棉袜踩在地板上,悄无声息返回客房。

顾天北依然保持着被她推开的姿势,侧身躺床上,一动不动。

别耍完流氓还一副被欺负了样子,年画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去拽他的手,“起来。”

那白皙的手指像着了火,烫的她一下松手。

她认真去看他的脸,终于发现他眼底两腮不正常的潮红。

羽扇般的两片睫毛长长盖下来,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阴影,他微蹙的双眉告诉年画,他已经睡着了。

不舒服地睡着了。

年画找来温度剂套上透明胶套,轻轻探入他的耳道测试,一秒后,温度计发出“哔”声,她取出耳温枪,终于理解他这晚所有的反常行为。

这人,已经烧糊涂了。

☆、23.第二十二章 风欲静而心不息(五)

一床棉被被顾天北结结实实压在身下,他侧枕着手臂, 双腿微曲, 呼吸正沉。

连睡觉都是这么别扭委屈的姿势。

年画用手指触着他滚烫的额头, 顺着他额头蹙起的浅浅纹路,抚到他眉眼,轻轻摩挲,又一路轻柔向下,抚摸他高挺的鼻, 指尖停留在他又干又烫的唇上, 戳了戳。

就着这姿势,静静地看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许是感觉到些微痒意, 顾天北的两片睫毛轻轻煽动了一下, 年画慌忙要把手拿开, 与此同时,他迷迷糊糊地伸手, 握住她的手指。

然后他翻了个身, 将他的手指握进怀里。

年画顺着他的动作跌坐在床上,措手不及。

顾天北的呼吸越发地沉, 她不敢惊扰病人,只得小心翼翼地用小手指尖在他掌心轻挠了挠。

呵痒痒般的轻柔。

顾天北果然眉心一动, 松了手。

年画突然眼眶发热, 好像被回忆烫到一般。

那年冬天, 在面馆的后厨里, 他笑得太好看,她忍不住去捏他脸颊,结果反被他捏住手指,动弹不得。当时她就是这样,轻轻用小手指挠了他手心……

曾经她以为时间已经将一切都改变,他早已不是活在她心中的那个少年,她应该放下过去,向前走了。

可偏偏有很多这样的时刻,那些沾染着过去的小小细节,残忍地提醒着她,他就是顾天北,他还是顾天北。

可他们现在又算什么呢?

她带着对过去的执着和介怀,无法向前也无法后退。

……

年画找出一床厚棉被将顾天北严严实实捂住,只露出鼻眼可以呼吸,又去冰箱里找出冰袋,用湿毛巾包住放在他的额头上,帮他物理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