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故人来(26)
依照她对房间格局的判断,隔壁某人房间的浴室应该和她的浴室只有一墙之隔。
年画来到卧室,取下挂在墙上两头镂空的竹筒盆景,将里面黄黄绿绿的小花连并那土一起掏出来放在一边,拎着空竹筒回到浴室。
她站在浴缸里,将竹筒一头紧贴在墙上,另一头贴在耳边,用手捂住正面被削掉的一半,仔细聆听。
耳边隐约传来水声。
年画拍拍手,将花土重新放进竹筒中,将盆景恢复原状挂回墙上,重新洗了手,不紧不慢去吃宵夜。
20分钟后,细嚼慢咽,吃饱喝足,时间也差不多了。她擦净嘴巴,爬到馨软的大床上,踮着脚尖,开始跳。
她攒足了劲儿,每一下都跳地最高,再重重落下,厚实的床垫在脚下发出有规律的吱呀吱呀的声音,她开始哈哈笑起来,像有谁挠了她痒痒一样,笑声清脆娇俏。
大约过了五分钟,她抹一把额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开始时不时踹墙,直把那墙撞出咚咚的声音才罢休。
每撞一下墙,她都会发出一声难以描述的叫喊。
光是听声音就能脑补出一场活色生香的好戏。
你让我心里不痛快,我就让你耳朵不安宁。
年画噗通噗通跳了近20分钟,整个世界除了她折腾的声音,几乎毫无动静,她有些泄了气,抹一把头上的汗珠,恶狠狠地再踹几脚墙。
末了,终是有气无力地瘫在床上。
\"叮铃铃铃\"随她动作响起的是刺耳的电话铃声。
酒店房间的电话,除了是前台,还能是谁打来?
她任凭那尖厉的铃声响了半晌,才有气无力地拿起听筒。
“喂?”
前台小姐的语气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斟酌和尴尬,她皱着眉头听了半晌,一抹坏笑慢慢自唇边漾开。
她翘起脚尖,轻抬小腿,欣赏着灯光下那细白纤瘦的脚背和脚趾甲上那一点点鲜艳欲滴的红,漫不经心问:“哪个房间投诉的?”
“这个……我们不方便告知,夜深了,为了其他客人的睡眠环境,请您稍微注意一下女士。”
“夜深了……”
年画转头望着床头那堵雪白的墙,目光似乎要穿透这堵墙刺到对面房间去,不知是回复前台还是自言自语道:“不得可劲儿折腾吗?”
前台小姑娘瞬间被她这暧昧的语调堵了个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隐秘的电流声中年画无声地笑起来,“好了好了,不为难你了,我会注意的,放心。”
年画嘴上说着放心,搁下电话的同时脚还不老实地在床头柜上跺上几脚,发出几声极有规律的闷响。
折腾够了,心里舒坦了。她拍拍手从床上站起来,然而人还没站稳,就皱着眉头捂住了胃。
她爬下床拧开矿泉水灌下几口,用手掌轻轻在胃部揉着。
门铃声响。
手机显示此刻是北京时间二十三点三十三分,年画打开猫眼上的小盖子,向外望了望。
卯足了劲只看到一抹浅灰衣角,对方显然是不想让她看清。
她冷哼一声,将盖子扣上,敲门声又在耳边清脆响起。
她清清嗓子,不耐烦地问:“谁?”
清润的声音隔着门缝淡淡传来:“我。”
年画冷冷的,“你是谁?”
门外人静默几秒,才沉声答道:“是我,顾天北。”
……
着浅灰色及膝针织衫的顾天北斜倚在门框上,眸光深深地对上年画的眼睛。
不冷不热的,没什么表情。
小姑娘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嘴巴翘起一个甜甜的弧度,颇有些他乡遇故知的惊喜,“小顾哥哥,真巧啊。”
顾天北隽秀的眉毛轻轻一抬,勾起的嘴角透着淡淡嘲讽,“不巧。”
他目光似有若无地向房内一扫,举起手中的药盒,“我可以进来吗?”
年画盯着那绿盒子上大大的“胃康灵”三个字,正闷痛的胃部又狠狠抽了一下,眼中笑意倏忽敛起,握住门把的手就要向外使力,“进来恐怕不方便,万千少女的美梦大半夜进了我的房间,被媒体拍到我还要不要活了?”
他长臂伸过来,指尖在门把上轻轻一拨,年画的手就触电般弹开,他低声絮絮,循循善诱般:“我站在这里的时间越长,被拍到的风险就越大,你说对不对?”
年画还兀自打量着他唇角的笑,他已经轻巧侧了半边身子往里走,年画急的一个挺身挡上来,鼻尖堪堪擦过他的胸膛。
硬硬的,居然有胸肌……
她撇开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法,捂住撞痛的鼻子,快速向身后一瞥,“我浴室里有人,恐怕不方便。”
“是吗?”顾天北瞥一眼他凌乱的床单,“我怎么觉得你是……”他尾音悠悠的,转了个弯,“一个人在跳蹦蹦床呢?”
“才不是!”
年画顿时恼羞成怒,跳着脚,不自觉退开一步,顾天北顺势进来,反手将门锁上。
世界安静了。
年画眨巴着眼睛,一时间难以接受这“变故”。
“人呢?”顾天北径自走到餐桌前,一脚斜靠在另一边脚踝上,精瘦腰肢倚着桌子边沿,目光从浴室再移到她脸上,“叫出来介绍一下。”
年画错开他的目光,热意从脸颊一路烧到脖子。
她咬咬牙强忍住怒意,微笑着一步步走向他,然后在距离他不及半米的地方,慢慢倾身贴过来。
小巧粉嫩的舌尖下意识舔了舔下唇,她笑得挑衅,“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小顾哥哥,你该不会是寂寞了?”
☆、20.第十九章 风欲静而心不息(二)
年画眼角含笑,眼尾微扬, 那浓密相依的睫毛勾勒出一条黑色流畅的细线, 别有些性感灵动的韵味。
那浅笑的嘴唇晶莹饱满, 鲜艳欲滴,显然是刚刚涂了口红。
顾天北清浅的瞳仁微微沉下,他轻抬眼皮,视线从她的唇角经过眼角眉梢直至停在她柔软的发顶。
而后他自嘲地勾起唇角,手指在她脸畔徘徊数秒, 倏忽落至肩头, 将她极力贴近的上身推开。
力道不大,却迅猛坚决。
年画当下有点懵。
他一言不发去洗了烧水壶和玻璃杯,插上电源将矿泉水烧上, 径自打开手里的药盒, 去研究那说明书上密密麻麻的黑字。
专注地仿佛年画从来不存在一样。
他闲闲靠在餐桌上, 灰色的针织毛衣和白色的餐桌相映,勾勒出一副温暖安心的家居景象。他脚上还穿着酒店的一次性拖鞋, 露出一寸白皙的脚踝, 他轻动了动腿,将一只脚轻搭在另一只脚上。
灯光下勾勒出的, 是时光的剪影。
年画望着他的背影,一时间所有恶劣的言语到了嘴边又都被无声消化下去, 面前的灰衣男人实在像极了她记忆里那个鲜活的白衣少年, 只是她的少年, 从来不会如眼前这男人一般泰然自若, 自信闲适。
他是敏感的,小心的。
年画揉了揉眼睛,转身去洗手间卸掉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