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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君欢(83)+番外

作者: 村口的沙包 阅读记录

她只静静地听。

但是陆氏的故事却不是从卢璇开始。

有些事傅念君很少关注过,应该说即便关注了也不曾细细想过,这些已经尘封的往事和作古的人,如今才渐渐在陆氏的嘴里有了正形。

“本朝未建立之时,时局纷乱,四方群雄并起,哪怕到了如今,许许多多世家贵族,朝中大臣,都是由那些贵族世家演变而来,许多都曾是一方砥柱,一时豪强。”

陆氏笑了笑:“当年后周国灭,卢璇不过几岁年纪,字都不识几个,他是帝裔又如何,他能有如今的光景,不过是因为他养父卢琰的本事。”

傅念君也是知道卢家的,“越国公卢琰乃是玉川卢姓派系嫡支,自后汉起就是上等贵族世家,听闻卢公更是得家族所长,人品与才能极为出众。”

“是啊……”陆氏的神色怀着几分恍惚,“卢琰也是二臣,侍奉了周室,又变节侍奉宋室,只是二臣与二臣之间,却也大不相同。”

由此陆氏讲了一个傅念君不知道的故事。

当年太祖皇帝周辑采用七妙计策,废后周皇帝为王,其余公卿大臣不改变旧职。他和一批大将夺位成功进入内宫时,发现有一个小孩,太祖查问这个小孩是谁,查问结果得知是周废帝之庶弟,常年不受宠爱,生得畏惧羸弱。

宋太祖便环顾将领们,问该如何处置这个小孩。侍卫们揣摩太祖心意,迅将他抓起来准备处死。那小孩年纪虽小,也知自己性命难保,在大殿之中哭声动地,几次昏厥过去。

其惨状在众臣眼中,却只有卢琰不忍心稚儿殒命。他冒着生命危险劝谏太祖:“尧舜授受不废朱均,今受周禅安得不存其后?”

这一句话,就这样救下了卢璇的性命。

太祖生性本也不凶残,就发令把即将被拖出大殿枭首的孩子救了回来,从此被卢琰收为养子,再不是后周宗室。

“卢琰侍奉周室时一片赤诚,侍奉宋室一样呕心沥血。”陆氏叹道:“太祖曾说他有‘冰雪之清,松柏之骨’,当真不负。国朝之中,前朝旧臣不少,可何处再有一个卢琰?他不以变节为耻,不以二臣身份为辱,他教训子孙,只叮嘱他们不负卢氏清名,不愧天下百姓。”

傅念君心潮激荡,终于明白陆氏所言“天下大义”为何。

“所以,区区一个卢璇能有多少能耐?”陆氏道:“重不在他乃后周宗室,重的是,他有卢琰这样一个养父。而他的夫人出自连家,这里头多少,是冲着卢琰而去。”

原来是这般道理!

傅念君终于明白过来。

帝裔好寻,名臣却难求。

第94章 讲古二

说起来卢琰的夫人连氏乃是闽国名将连重遇之后,这连重遇也算是个极有气节之人,忠心不移,誓死护卫幼主,力战而死。

陆氏说起连家:

“当年闽国国灭,连重遇命子携幼主逃入毗邻的吴越国,当时中原正统乃是后周,他们几方寻觅,也没有再听说过闽室王家后人的消息,后来也就作罢了。”

傅念君接口:“闽国国小势弱,当时后周尚且处于内忧外患,恐怕没有多余的心思寻访王氏遗孤了。”

当时这么多小国林立,若个个灭了都要斩草除根,哪怕是再多兵马也不够用。

“不过,寻访不到,大概是因为吴越国包庇吧。”

傅念君说道。

陆氏点头,“不错,吴越国在乱世之中度过了这么多代,没有战乱,还占据着如此丰沃的江南土地,不得不说,钱家人很会审时度势。”

与寿命短暂的闽国这样的小国不同,吴越立国以来,历时百余年,一直十分安定,经营着名下的十三州,先后尊后梁、后唐、后晋、后汉、后周和宋为正朔,并且接受其册封,在藩国之中兵力虽不强,财力却不容小觑。

“确实,当年太祖平定天下,只有吴越王主动献两浙十三州之地归宋,保全一族荣耀,实乃少有英明之人。”

既避了江南战祸,又不损自家一兵一卒,且太祖生性并非残酷暴虐之人,钱家将兵权悉数交出之后,朝廷并未多做苛待,彼时吴越王二子更是在太祖太宗朝出仕为宦,成为文臣,在朝也算顺风顺水。

而钱家在江南依然被尊为吴王,朝廷虽然加的封号不同,可“王爷”之名依然跟了钱家人几代。

到了三十年后,钱家已经几乎无祖上恩荫爵位在身,可依然是江南顶级世家,几代以来累积的财货,钱家人的富贵生活,怕是连皇室都比不上。

“钱家在杭州一带根深蒂固,加上如此懂时务,可以说,不仅与皇室关系很稳妥,在江南百姓心中也很有威望。”

陆氏继续说着。

这世间的事并不是非黑即白,钱家保全了江南,保全了自家的钱财人力,让江南一带在时局纷乱之中几乎无有损失,虽被灭国,可是祖宗基业,到底是葬送了还是留下了,恐怕也很难衡量。

“最近上元节,钱家人似乎进京了。”陆氏侧首,傅念君很机灵地递上了一盏茶。

傅念君知道陆氏的消息十分灵通。

“二婶可知来的是什么人?有何目的?”

“目的?”陆氏嗤笑,“左不过那几件事。要么就是官家又要赐婚钱家,要么就是国库里短了银两。”

钱家金山银山,一时要搬也搬不空,朝廷在江南一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有好处,左右钱家也算是皇帝的钱袋子。

傅念君默了默,一来二去,从个魏氏竟扯到了连氏、王氏、钱氏这三个家族……

她越来越没有把握,这个魏氏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陆氏却给了傅念君一颗定心丸:“你若是觉得生疑,必然不能放过任何一处关节。”

她整了整神色,把茶杯重重放在小几上,换了极为严肃的表情:

“官家年纪一日比一日大了,立太子之事不能再无限期拖下去,你爹爹必然是要站队的,他如今在这个位置上不容易,容不得他和稀泥。朝廷已经有了一位老丞相,毕相公是老臣,油滑地狐狸一样,必然急流勇退,现在官家不肯放他归隐,朝臣们也好望着他做风向,可也就是一两年的事了,他退下来,接下来就是你爹爹和参知政事王永澄王相公,他们二人素来不和,往后少不得在立储之事上多有分歧。”

陆氏的担心也是傅念君一直以来的担心。

“二婶说的没错,如今朝局复杂,吴越钱家此次来京,恐怕各位皇子要动了。”

陆氏的眼神闪了闪,“恐怕已经动了。”

傅念君心情沉重,东京城里,远比她想象地还要暗流汹涌。

陆氏提醒她:“你爹爹只有一双眼睛一对手,明面上的斗争尚且顾不过来,何况还有这暗里的。你说那个大理寺评事郑端和他妻子奇怪,刻意接近傅渊,确实要防,这件事上,你比你哥哥敏锐。”

傅念君苦笑,她是从结果反推因由,否则怎么可能察觉到这魏氏,还能一路联系到钱家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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