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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君欢(603)+番外

作者: 村口的沙包 阅读记录

郭达不敢和半昏厥的张九承一起去休息,他顶着通红的眼睛、操着破锣嗓子将前因后果基本都复述了一遍。

与西夏人的大战几乎是毫无悬念的,之前西夏人倾巢而出打算围困渭州,甚至不惜动用潜藏了很久的棋子制造出渭州内乱,想来个里应外合,却没料到周毓白火速在渭州控制住了局面,而枢密使王永澄等人还都不在城内。

偷袭渭州不成,西夏人就想抓住淮王妃做人质,顺便将鄜州吃下作为后方再与渭州成对峙之势,谁知又被傅念君带人死守住了,后来等渭州平定,周毓白反而和王永澄、狄鸣等人里应外合,来了个黄雀在后,让西夏人死在自己的圈套里,几万能够山地行军的精兵几乎全军覆没,剩余军队在鄜州周围也损失不少,傅念君走后,周毓白等人回到渭州重整了军队,与西夏人进行了最后一场战役,西夏人此时已经军心溃散,加上军中又长有传闻,宋人军中有“天神”相助,竟是几次大小规模的会战下来,宋军发现西夏人的战斗力也不过不堪一击。

当然,所谓“天神”,周绍雍贡献的铜火炮和张天师贡献的火药功不可没,但是能够胜利当然也不全靠这个。傅念君也大概知道了周毓白的战术,他把这场战事故意拖了几个月,甚至不惜花力气造出延州这个空饵给西夏人,就是因为他知道西夏人的军粮撑不到春天,火炮和火药到底只是小聪明,要取得这场战事的全面胜利,需要长达几个月的布局,“计中计”环环相扣,才能一举重新夺回延州等地,还让西夏举国的军力基本全部耗损。

傅念君几乎能够想向到他无数个夜晚对着舆图一遍遍地思索演示,和隔着千军万马的周绍雍斗智斗勇。

从前在京城,他们各自手里最多也就几十人马,但是到了边关,就是几十万。

这样的筹码,不是人人都能拿得起的。

每每想到这里,傅念君就忍不住眼睛酸。

郭达继续说到西夏人有一支军队,就是曾经让边境宋军闻风丧胆的铁鹞子军,钻入了小凉山,小凉山地势险恶,钻过去就是大辽,对方的意图不言而喻。

但是当时西夏太子李元宗已经投降,铁鹞子军不护着他这个主人,为什么要逃?

周毓白当然明白,那是周绍雍的人,他安排的退路,就是往辽国去。

郭达说,连狄鸣将军都不赞成周毓白带人去追,只说现在进山九死一生,但是周毓白执意如此,他还说“如果不能把他带回来,以后这样的事还会发生。”

和西夏的战事还会发生在辽宋边境。

周绍雍这个人,就不会有够的一天。

这也是他们两个人必要的一次斗争,大局上周毓白已经赢了,看周绍雍安排的小局呢,即便周毓白知道艰险,他还是不得不去。

郭达原本想同行的,只是要走的那天早上却是被他亲哥哥郭巡绑在椅子上醒过来的,郭巡临行前也让他带了话,只说:“咱们郭家怎么也得留着你这个种,我才对得起短命的老爹老娘,而且王妃还在等你复命,你不要误事。”

郭达没有选择,他的责任就是把消息带给傅念君。

等了两天,郭达焦心得到的消息却是小凉山大雪封山,在他都听得到的巨响中,满山的雪似乎都在一夜之间倾倒了。

当地人对此都露出无限惊恐的神情,说这是雪神发怒大雪吃人了,这种鬼话被郭达愤怒地打断,差点被随军将士给摁在地上冷静冷静的他,最后还是从当地人嘴里得到一个绝望的消息,往年碰到这样雪神发怒的情况,不到春末夏初山里都是进不了人的。

那么厚的雪化起来是容易的吗?人?别说人了,就是神仙菩萨都必定给埋在三尺下头。

此时郭达几乎已经抱着必死之心想入山,却被人阻拦了,阻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齐昭若。

齐昭若让他先回来给傅念君报信,他会带着人去找周毓白。

就像王永澄、狄鸣等人没拦住周毓白一样,他们依旧没有拦住齐昭若。

王永澄被这两个皇子皇孙气得差点吐血,可是他没有办法,不知何时,这两个小辈竟是在军中一言九鼎了。

“你说……齐昭若进山了?”

傅念君重复了一遍。

郭达首肯,当日的对话是这样的:

“你不要去送死。”齐昭若说。

郭达不服:“你难道不是送死?”

齐昭若似乎有些信心:“我去,当然不是送死。”

两人毕竟在鄜州之战中建立了点交情,郭达在齐昭若等人进山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此时他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两封信来递给傅念君。

一封来自周毓白,一封则是齐昭若。

傅念君没有急着接过,只是勾了勾唇,笑得有些苍凉,喃喃说着:

“我要看他什么信呢?我只希望他好好地回来……”

郭达听到她这句话似乎眼泪就又忍不住了,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对傅念君说:

“王妃,您一定要相信,殿下他会平安归来的!”

第681章 等

跪在地上的郭达不敢放纵自己去想那些可怕的念头,也努力忽略自己的兄长临行时那样悲怆的神情。

他坚信着自己崇拜了一辈子的主子,云淡风轻就能指顾从容的殿下,这世上不可能有什么事是要那样的人物去用命相赌的。

傅念君慢慢展开那封写着“吾妻亲启”的信,她、似乎还闻到这页纸上还带着他们分别前去过的那片梅林里的的淡淡腊梅香……

郭达的眼神很忐忑,直瞪瞪望着那封他大概猜测了几百次内容的信,他心底有一种恐惧,怕这是殿下知道此去难回才故意留下的。

傅念君的神情很平静。

这当然这不可能是什么绝笔信,傅念君知道周毓白是不会写那种东西的。

只是一封家书,问候傅念君和孩子,就像他之前所写的那些一样,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再加几句,让她安心等他回来,只是模棱良可地说着,很快一切都将有个终点了。

傅念君收了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娘子,殿下……说什么呢?”

芳竹和仪兰在一边忐忑地问。

傅念君摇摇头,对上她们惶然的目光,反而笑了笑:“别怕。”

她是最最需要安慰的人,却反过来安慰了别人。

别怕。

就算多久,她都会等的。

周绍雍是不能这么容易抓住的,傅念君相信,周毓白一定会为此花费一段不短的时间。

而在此之前,她只能等。

另一封齐昭若的信则很简单,只是告诉她,他一定会把周毓白带回来,还有,就是希望傅念君能够原谅他。

话语殷切,又藏着几分执着和犹豫,她几乎能够想象对方提笔写信时脸上的表情了。

不敢写,却又忍不住,在灯下站立坐下时的辗转。

相比于周毓白笔锋间的沉静,齐昭若的信更像是带着两分玉石俱焚一往无前的萧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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