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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改文明(64)

众人面面相觑,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自然相信仙神,相信着天命,这话着实如一记重锤敲中了他们的心。是啊,太巧了,若当真赵氓溶是被刘平安克了命呢?但他们同时又无法说出任何赞同之语——刘平安着实为钓鱼城,为大宋抗金,付出太多了。

他救过赵氓溶的命,也救过当下无数从外头进入钓鱼城的士子、兵卒、百姓的命,更逞论本身乃万人敌。他们的预测规划之中,其实有许多战事都将刘平安划入了其中,没他不可的。刘平安一走,别说那些规划中反攻金人的战争策划了,他们恐怕会被百姓的唾沫星子喷死。

——但赵氓溶是他们能找到,唯一有明主之相,也唯一是真真切切的赵家血脉的人了。

他活着,还可称帝。他活着,大宋就没有亡!中原大地那些依然在抗金的志士们就还会继续奋斗。若他死了,一切便都如无根之萍,无水之木了。

他们没想过,这是否是刘平安想要离他们而去的推脱之词。他压根用不着,这屋子里的人都死了,恐怕刘平安也不会死。他没必要用上天欺骗他们。

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题,而刘平安没等他们下定决心。

“我要走啦。如果赵氓溶真的醒了,我就不再出现在这世上了。但如果他还是死了,我就出来,继续杀金人,直到我死了为止。”刘平安道,他正在发育中的声音有些沙哑稚嫩,但却正是毫无转移的笃定之意,“——再见了。”

刘平安手持长剑,穿越一众静默不语,宛若雕塑的人们,向门口走去。

当他掀开帘子,正欲踏出门时,身后忽而传来一声“且慢!”刘平安转过头去,望见知府余诫忽而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神色肃穆,整理衣冠,双手合拢,面对刘平安,深深一礼。

“刘小兄弟之恩情,我辈必当永世铭记——小兄弟,一路走好!”

众人随之起身,肃容敛袖,声音铿锵:

“一路走好——!”

刘平安愣了一愣。一种奇怪的、从未有过的感觉缠绕住了他的心,让他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甚么话来,嘴唇翕动,张了张口,却最终一言未发,只微微一笑。

“各位珍重。”

夕阳斜下,山峦重叠,微冷的空气带来一串大雁的啼鸣,稀薄的雾气笼罩在整个钓鱼城,少年的眼睫湿润漆黑,如同墨羽。

此身如传舍,何处是吾乡。

第50章 剑客(完)

(刘平安的逝去,剑魂的闪耀。)

瘦月残秋, 风刀霜剑。

刘平安默默地离开了钓鱼城,他望向远方,心头一片迷茫,不知该去向何处。想来想去, 只有回到曾经远离俗世的山林之中。

少年日夜兼程, 终于抵达山脚,沿山林小路曲折而上, 不多时, 便望见自己生长十一年的小屋。虽则蓬门荜户, 茅茨土阶,却令他精神一振, 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笑颜来。

“爹!阿爹!我回来啦!平安回来啦!”

刘平安三步并作两步,一阵旋风也似的奔入栅栏之中。他大声喊道, 可刚刚踏进院子,面色不由地一变,露出些许困惑神色。

院内杂草丛丛, 圈鸡养兔的地方早被乱糟糟的撕扯坏了, 里头的鸡兔已是不见了踪影, 甚至鸡圈边还有淅淅沥沥、点点滴滴的干涸血迹,都是经年累月留下的。种植小菜的田圃也已彻底荒废,大半菜根被剖挖而出。

更别提栅栏上一层厚厚灰尘,茅屋屋顶被风刮而无人修缮, 角落有些七歪八扭。

好似常年无人居住的模样令刘平安心中一惊。他不顾灰尘,推门而入,吱呀一声, 屋内状况只比屋外好些, 却好得有限, 依然尘土厚重,寥落冷寂,一切皆被放置良久。

刘平安环顾一圈,望见桌上放着一封信件,他拆开一看,里头正是刘丑夫的字迹:

“吾儿平安,勿要忧虑担忧为父,为父曾有师兄妹许多,现金不过离开此地,去天地之间,寻他们去罢了。你已长大,是时候脱离为父,自己过活了。望你日后快乐安宁,健康舒畅,不必特意寻找为父。刘丑夫。”

刘平安看完了信,这才一颗心坠肚,松了口气。

原来父亲是出去找他的亲朋,这样也好,他便不会被自己天煞孤星的运道克了性命,阿爹便也能安然无恙了。虽然如此一来,刘平安便真就落入孤单无依的境地,但他有佩剑平安相伴,清风落日为友,草木薄雾比邻,也不算真的孤单。更逞论父亲还在,只是不与他在一处呢?

少年心情顿时飞扬起来,埋头收拾家中,抹去灰尘,清理地面,修缮屋顶墙壁。又将院子内清扫一遍,拔除杂草,翻动田圃,扫净鸡圈兔圈。花了一日功夫,终于休整完毕,可以住人了。

他正将外衫脱下,欲要入眠小憩之时,忽然听见一声细微响动,登时起身查看,脚步轻柔,气息近无,缓缓行至厨房处,望见一条断了腿了瘦狼正将脸埋进草笼之中拱来拱去,似乎是寻找什么吃的。

刘平安与刘丑夫不在的日子里,这里早就荒废无人,那些山林中的动物也渐渐胆子大了,敢进来翻动,估摸着他的兔子与鸡子都是这么被吃了的。

少年抿唇一笑,凑近过去,站在瘦狼身后。纵使其一直竖立双耳,警惕小心,却也没能捕捉察觉到刘平安的到来。直到后者双臂一捞,将这瘦狼拦腰抱起,它才惊慌失措之下“嗷!”地猛然翻身,撕咬他手足臂膀。

但寻常能扯烂血肉的牙齿,在少年白皙的皮肤上刻不下半点印痕,刘平安哈哈大笑,仿佛与瘦狼玩耍一般,捏它爪子肉垫,掰开它下颌查看牙齿舌头,又揉搓它胸口腹部,后背长尾。

纵使瘦狼如何拼命挣扎撕咬,也不能离开半分,反而自己挣扎到虚脱无力,只能任由刘平安搓揉玩耍。

“你是饿了吧?我给你打几个野兔来。”

刘平安一手抱着野狼,一手拿着利剑,朝门外飞驰而去。他闪电般打下三只野兔,剥皮清洗,生起一把火,将内脏等物抛给瘦狼吃。若它不肯张嘴,就硬掰开牙齿喂进去。

这么一来二去,瘦狼也懒得挣扎做无用功了,耷拉着眼皮窝在刘平安怀中。刘平安吃了兔腿,其他都给瘦狼吃,但它却只吃了一只半的野兔便不肯再吃,肚子鼓胀,显然是已经吃饱。

刘平安便将剩余肉食抹上家中剩下的盐粒制成肉干,挂在门口铁钩上,又在不远处的土井边打了两盆水,把脏兮兮带有许多跳蚤灰尘的瘦狼里里外外地搓洗了一遍,才自己洗漱,抱着瘦狼躺在床褥之上,沉沉入梦。

自此之后,刘平安便与瘦狼为伴,在山上生活了。

期间他还特地打探赵氓溶情况,得知他已经成了宋帝,继续着抗金事业,便也放下心去,不再担忧,只每日里练练剑,与瘦狼玩耍,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生活平淡乏味。

如此春去秋至,寒来暑往,悠悠四年已过,刘平安年已及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