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浦佑树抬起黑曜石般澄亮的明眸，他似乎有一种强烈的执着，习惯说话时平静地注视对方的眼睛，礼貌且温和的姿态予人一种正在被全心全意地倾听着的尊重感。
他缓缓摇了摇头：“不困。”
有那么一瞬间，梁之盛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明明他比人家多睡一会儿却困得睁不开眼，连早午餐都没吃就直奔寝室。
“你多大？”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十、十九？”
“……”
二十五岁的梁之盛心想，果然是年龄的问题吧。
也不一定。
换成十九岁的他，同样的情景，他估计也困得萎靡不振。
留意到三浦佑树捧着纸笔往外走，梁之盛错愕地问：“你不会要去练习室吧？”
三浦佑树在床头前停下脚步，他半转过身子，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梁之盛瞠目结舌：“那么卷？”
原来707寝不是没卷王，只是赛道不一样，人家不卷妆造。
梁之盛不知道这位室友是正儿八经地想要练习，还是想在镜头前立勤能补拙的人设。
无论是哪一种，做到这个份上也太拼了。
可他转念一想，又不是人人和他一样对选秀没兴趣，不考虑现实因素，若是在出道和不出道之间二选一，他相信99%的练习生们都会选择前者。
特别是三浦佑树那张脸，不出道可惜了。
“练习室估计没什么人，大家都去睡觉吃饭了。”梁之盛回忆起初舞台的灾难现场，不免有些担心，“你一个人练没问题吗？”
“没事。”
“那你记得吃午饭。”梁之盛提醒道，“虽然你刚吃过早饭，但没吃多少吧？下午的舞蹈课很耗费体力，饿肚子练舞会低血糖或者肌肉劳损，但不要吃太晚，吃饱运动对胃不好。”
来自室友的细致关怀让三浦佑树忍俊不禁：“谢谢你。”
这是梁之盛第三次收到对方的道谢。
第二次他就察觉到了，这次几乎是百分百确定，三浦佑树习惯在“谢谢”的后面加上宾语，像是特意强调感谢的对象是“你”，绝非他人。
一个微小的细节更显真诚。
“不耽误你了，快去吧。”梁之盛摆了摆手，“你争分夺秒地练习，我争分夺秒地睡觉，年纪大了熬不动了。”
浅金发少年如画卷般眼笑眉舒：“好梦。”
第16章 主题曲
离开寝室的赖羽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所谓的笨鸟先飞，不是能够力挽狂澜的高明计划——有这本事他早就不发愁了，而是熟悉主题曲并记下歌词。
目前他能做的非常有限，不管节目组会不会单独发歌词，提前背下来为接下来的练习节省时间，总归是没错的。
所以他才特地去取“新手大礼包”附赠的纸笔，没想到梁之盛饭也不吃直奔寝室补觉，和他在镜头前进行了一段无法回避的单独对话。
好在他已经适应以全新的人设正常沟通，全程没出什么差错，就是弹幕嫌他话太少了。
【提问：上述那段707寝的对话，柚子一共说了几个字？】
【我怀疑不超过十个。】
【数了数，不算语气词，十二个】
【妈耶，我怎么喜欢上了一个小哑巴】
【我希望佑树在舞台上不出声，不是平常不出声】
【+1，声音那么好听就多说几句】
赖羽冬：……
别的不说，他的昵称默认是“柚子”了吗？
练习室设置在三楼，总共是一间大教室和四间小教室，后者用于主题曲的分班教学。
这个时间点上上下下的练习生很多，为了避免和其他人在电梯间度过尴尬的十几秒，赖羽冬很有先见之明地选择走楼梯。
可人算不如天算，有人在三楼和四楼的转角处与他相向而行。
赖羽冬的记性很好，一下子就认出了那张没见过几眼的脸，是集合时站在刘启初旁边的F班学员曾凯。
对方应该是刚吃完饭从二楼上来，推测寝室不在高层。
无论是出于礼貌，还是出于同班情，狭小的楼道间正面碰上不可避免地需要打个招呼。
在这种情况下，通常有三种不会出错的标准答案，分别是“你好”、“吃了吗”和礼貌又惊讶地微微一笑。
但现实不给赖羽冬选择的机会，他的嘴角还没来得及提起来，曾凯目不斜视地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
“……”
赖羽冬微微一怔，尴尬地僵在原地。
他收回慢半拍的笑容，扭过脑袋向后看去，曾凯已经转身拐进四楼，徒留他一人疑惑地站在原地。
什么情况？他变成透明人了？
他若有所思地环视一圈，不出意料，果然没有摄像头。
……有一种不知从何说起的复杂心情呢。
赖羽冬在心里叹息一声。
虽然无法确定曾凯是故意针对自己还是对每个人皆是如此，但单从行为本身评价，还没出道就镜头前后两幅面孔，恐怕不太适合站在更高的位置。
但这不是可能挺不过第一轮的他该操心的事。
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被置之脑后，赖羽冬顺着楼梯到了三楼，不出所料，他不是唯一一个想抢跑的练习生，刚踏入走廊就远远地看到一个B班成员的背影。
无需看清对方的正脸，光凭那头时髦的奶茶灰棕发色就能认出是江扬帆无疑。
江扬帆推开练习室的门，主题曲的旋律从缝隙中倾泻而出，他快步走了进去，将音乐隔在门外，走廊再度恢复了安静。
看来他也不是第一个到的，室内还有其他人。
这个结论让赖羽冬更加哀愁了，他依次从A、B、C班的练习室门前走过，三个班级的代表色鲜艳明亮，轮到F班却一下子变成死气沉沉的黑色字母，颜色带来的反差像是暗示不同班级的命运。
他深呼吸了一下，小心谨慎地推开F班的门，生怕惊扰了正在学主题曲的练习生。
“吱呀——”
【哇，终于来人了！】
【我独守空房…咳…空直播间很久了】
【我压对了，第一个来的果然是柚子233】
赖羽冬：“……”
是他多虑了。
也对，毕竟F班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吃了早饭。
望着空荡荡的练习室，唯有镜面墙倒映着自己的身影，赖羽冬的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孤身登荒岛的寂寥。
虽然这么形容有点夸张，但一想到隔壁二十人的B班至少来了两个，迎接自己的却只有满屏幕的弹幕和空无一人的练习室，强烈的落差让他对主题曲考核不容乐观。
往好处想，这样的局面才是他所希望的。
至少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
赖羽冬拿起摆放在电子琴前座位上的的平板电脑，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圈摄像头所在的位置，找了一个安全的位置靠墙而坐。
不能暴露自己写字很流畅。
在大厅第一次听《To The Stars》的时候，赖羽冬粗略地留意过歌词，副歌部分配上魔性洗脑的旋律很好记，听一两遍就记住了，难点是其他部分，关联性不强的歌词容易混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