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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王长着驴耳朵(73)+番外

原也拉着行李箱走回卧室,打开灯。

他第一眼留意床头柜上长方体的黑色礼盒。

他将拉杆箱留在门口,只身走过去,将那个盒子拿起来,打开抽出。

里面竟是一辆未曾拆封过的正红色的玩具汽车模型,合金材质,密封保存,还没被光阴锈蚀和氧化,崭新如初。

驾驶座的方向盘上,系着一张袖珍精致的小卡,对折着。

原也一使力,将它从金丝细线里扯下来,揭开来看:

“小也,

我们终将驶向任何我们想去的地方。

如果暂时有风暴,就在这间温暖的小屋里睡一觉。

天会晴,海会平,然后持续加速。”

后面画着一张笔触不那么明确的简笔笑脸。

看久了竟像在哭,又或者是,又笑又哭。

原也不知将这段话阅读了多少遍,最后撩高眼皮,漠然地注视着这个空寂的房间,这堵白茫茫的墙面。少年视野逐渐迟缓和模糊,他关掉灯,再无法承受地从床边栽坐到地板上。

仿佛回到八年前的那个夏夜,瘦小的男孩冲出家门,只为追赶一架永不可能追上的飞机。路上他光顾看天,狠摔一跤,膝盖血肉模糊,再想爬站起身,却因刺痛不得已跪坐回去。最后只能绝望地蜷坐在坎坷不平的路面,用手狠狠按紧双眼。

黑夜变得像一条湍急的河流,而他正在被河流冲走。

第46章 第四十六个树洞

◎等风起◎

同一天晚自习课间, 春早没有在校园里见到原也。

她尽可能缓慢地路过,在走廊, 在窗口, 寻找那个熟悉明亮的身影,但杳无踪迹。

清早那句“学校见”的慰藉,在夜晚回归现实, 变成难以兑现的空想,挂在面前的胡萝卜。

她走到卫生间, 将水龙头开到最大, 掬起水一个劲冲脸, 不动声色地带走眼周的灼烫。

童越察觉到她的异样和鲜见的核桃眼,放学第一时间跑来她身边:“你怎么了啊,早。”

春早摇头:“没事。”

童越猜:“是不是原也那小子惹你生气了?”

春早咬字重了些:“怎么可能!他没有做任何不好的事情。”

男生的名字就像个泪腺开关,她鼻头瞬间被青果堵死,挤冒着酸意。

快跟童越分头前,她确认自己做不到独自承受,轻声问朋友:“你能再陪我走一会儿吗?”

童越重重点头。

行至近无人烟的暗处, 春早再克制不住,抽出裤兜里的纸巾, 猛揉眼角:“原也要搬走了。我妈知道我们的事了。”

“啊?”童越耷下眉尾,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

春早压着湿红的鼻头, 说得断断续续:“我好难受啊,越越。可我不知道还能跟谁说,手机也被没收了, 我只能跟你讲……”

“没关系, 你就跟我说, 尽管说, 说什么都行,”童越也面露悲色,梗咽着抱住她,拍她后背:“情况没那么糟,你还有我。”

“越越……”

“早早……”

听见耳畔哭喘愈发严重,春早怔然一秒,架住童越肩膀,将她抵远几分。

结果面前的女生跟悲催当事人似的,哭得比自己还凶还痛,五官皱成一团,涕泪横流。

春早吸鼻子,欲言又止:“那个……”

“怎么了?”童越喷出一个鼻涕泡,垂眸要她手里的纸巾:“纸借我用用。”

春早抽出一张干净的纸巾递过去:“擦擦吧。”

童越接过,又关心:“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啊?”

春早长吸一口气,又呼出:“就分开,好好学习,备战高考。”

童越按胸立誓:“好吧,也只能退一步了。不过,有我在,你放心,好姐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的爱情死了,我也绝不一人苟活。我今晚就跟陆景恒分手。”

春早抽一下嘴角:“那倒不必吧。”

童越信誓旦旦:“不瞒你说,我也想专心学习了。不然考不到北京去怎么办,这样我们见面的机会就只有寒暑假了。”

春早闻言,又有些潸然。

童越也是。相顾无言两秒,两个情感充沛的女生再抱头哭泣。

翌日在做操时看到原也,春早的心落定几分。少年穿着一成不变的短袖校服,远远望过去并无多少变化,可春早就是觉得他不一样了。他不再跟同学侃笑,不再散漫恣意,下课也很少在走廊露面。从有起伏有情绪的波浪线或叹号变成一道破折或省略,显得过于平静,也过于沉默了。

春早亦然。

除了接水、送作业或去卫生间,春早几乎不会出教室,分秒必争地学。

偶然碰见,哪怕只是侧影或背面,她心头都像被弱硫酸腐蚀着。

做出选择,并承受选择。

这也是他们的必修课,尽管到来的为时过早。

春初珍不知从哪弄来了一辆陈旧的二手小电驴,开始“不辞辛苦”地接送她上下学,借口是节省时间。春早心知她用意,懒得违抗。不想窒息,不再应激,但也绝非麻痹自己。

春早觉得,那更像是,不在意,无所谓,还能差到什么程度。

即使宇宙黑暗无边,设好终点的飞船总能降落在想去的星球上。

这个过程并未持续多久。

约莫半个月,春初珍又以“车坏了,你也不能天天坐着对脊椎不好”为由允许她独自上下学。

与此同时,她从童越那里得知原也搬回学校宿舍的消息,听说老师特意给他安排了一间都是优等生也不闹腾的男寝。

再一次松口气。

生活和学习,不温不火地进行着,恰似进入十月后的天。暑气全消,夕阳西下后,浓郁的云层凝在窗页后,四面八方地聚积,整个校园像被裹进了橘子冻。

班里有人偷偷拿出手机拍照,记录下青春尾声为数不多的秋日绚烂。

春早也从厚而高的书册后扬起脸,眺望此刻的天。她握着笔,一点点目送它暗下去,被夜幕覆拢。

天边残存着一星亮色,像踢倒的炭盆里猩红的余温。

等风起。

一定能重新跃动出火焰。

十月中旬,原也被高三的新老班齐思贤叫去办公室谈话,问他这个月在寝室适应与否。

背手而立的少年颔首不言。

齐思贤又说:“我带你们班还不到两个月,不是非常熟悉你们的个性。但你们跟班上来的其他任课老师跟我说,你没以前积极了,是不是到高三了压力有点大?”

原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平静道:“老师,我成绩不会下降。”

“不是哎,”齐思贤硬生生被噎住。的确,是怕他掉链子,但更怕孩子藏着糟心事,最后憋出内伤,得不偿失:“你要是有什么麻烦或困难,可以跟我讲,老师会尽力帮你解决。”

“没有。”原也说:“我要回班看书了。谢谢老师。”

齐思贤张口无言,最后几不可闻一叹:“行,你回去吧。”

目随他离开办公室,齐思贤才露出无从入手的困惑,与对面偷听的英语老师对上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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