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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妇产圣手(8)

余秋根本没空搭理他。她额头上沁出了豆粒大的汗珠,连鼻尖上都是汗。她的两只拇指发僵,感觉要抽筋了一样。

可是她不敢抽筋。

在医院里头她有同事帮忙接手,在这里,她只有她自己。

她手上是一条稚嫩的小生命。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轮抢救结束,余秋松开不由自主颤抖的大拇指,再度听小家伙的心跳。

旁边的小接生员总算机灵了些,赶紧过来拍了下孩子的脚底。

那小丫头终于吃痛,发出了猫儿叫一样的哭声。

余秋悬着的心嗖的落地,她狠狠拍了下孩子的脚底。

孩子的哭声变大了,吃痛的小脚还踢到了余秋的胳膊,力道不小。

余秋笑着喘了口粗气,戳戳小丫头因为哭得太用力而皱成一团的小脸蛋。

小接生员发出欢呼,大声喊着:“宝宝活过来了,宝宝没事了!”

外头等待消息的人们也跟着乌拉大叫,还有情绪激动的男知青跑到屋子外头仰天长啸。

这世界,大抵除了心理变态的混蛋外,就没有不欣喜新生命降临的生物。

孩子多好啊,生活再苦,只要有孩子在,就充满了希望。

生物繁衍,与其说是在养育后代,不如说是在延续自己对未来的期许。

满屋子的欢声笑语,沉默的人只有余秋。

她偷偷扬起头,将眼角沁出的泪水收回去。小东西,真是存心想吓死老阿姨。

余秋处理完小丫头的脐带,吩咐小接生员将孩子抱到桂枝身旁。

桂枝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凶险,高兴地看着自己的小女儿。跟天底下所有妈妈一样,她既觉得自己的崽崽是最美最好的,又不好意思在别人面前夸耀。

憋了半天,她才委婉地夸了句自己的姑娘:“这小家伙头发可真黑。”

“好事。”余秋顺口接话,“以后不容易秃头。”

多叫人羡慕的优势啊,多少大姑娘小伙子白头催更短,浑欲不胜簪。

余秋跪坐在桂枝身侧,叮嘱接生员:“给产妇打青霉素,80万单位的。”

她一手放在桂枝肚子上轻轻揉搓,一手拉住脐带,缓缓将已经自动剥离的胎盘带出产妇体外。

接下来,就是检查宮颈裂伤检查缝合跟会荫切口缝合了。

手电筒没电了,煤油灯基本上派不上用场,接生包里头也没有卵圆钳,余秋没办法用肉眼观察宮颈的情况,就只能靠手摸。

她检查了一圈,微微皱眉,看样子得缝合裂伤了。唯一的好消息是后穹窿没有撕裂开。

余秋下意识问了声小接生员:“皮试时间到了没有?要是阴性就打青霉素吧。”

小姑娘满脸茫然:“啥皮试?”

余秋浑身冷汗一下子全都涌出来了。

妈呀,要不是迫不得已,打死她都不会在根本不具备抢救条件的这里使用青霉素。

青霉素过敏反应可以有多凶险?这小接生员居然敢不做皮试就给人打青霉素!

余秋工作医院的急诊科主任的亲生母亲在自己儿子眼皮底下青霉素过敏,全院上阵大抢救,还是没能救回头。

当医生的人都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即使莫名其妙穿越到1972年,这条亘古不变的定律仍旧威力十足。

几乎是在余秋抬眼看桂枝的同时,原本正温柔望着自己小女儿的桂枝就浑身抽搐起来,汗如雨浆。

她的脸跟手术台上的那张脸重叠在一起,从当妈妈的满面红光到面色灰败,只用了转瞬之间。

药物用了,胸外按压机上了,所有能用的抢救办法都用了。

可是没用,那双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她最终也没能亲眼看一看自己的孩子。

余秋一把抱开差点儿被母亲浑身颤抖带到地上的小宝宝,哑着嗓子喊小接生员:“肾上腺素,赶紧打,大腿中外侧肌肉注射1ml,0.1%盐酸肾上腺素。”

一桩桩的,臀位足先露、新生儿重度窒息、产妇过敏性休克,她什么都没落下。

那些脸重叠在一起,滴滴叫个不停的监护仪,一瓶瓶被撬开的抢救药品,围在收拾台上的医生护士,不断打开的手术室门,匆匆赶来的主任……

余秋的脑袋里头跟跑马灯一样,记忆中的画面横冲直撞,她头痛欲裂,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要当场晕厥过去。

“啊!”

小接生员发出一声惊呼。

她倒是学过注射呢,可是她心慌手抖,抓针的时候差点儿打翻了玻璃药瓶。

余秋脊背一凛,赶紧将孩子塞给闻声跑进来的田雨,自己抓起注射器抽药,一针打在了桂枝身上。

笼罩在她眼前的黑雾散尽,露出了桂枝的脸。

谢天谢地,她拔出针没多久,三十来岁的产妇身体就舒缓下来,淋漓的汗水也停止一刻不停地往外冒。

余秋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眼睛直勾勾,累得连气都喘不过来。

她已经超过三十个小时没合眼了,她胸口痛,她心肌缺血,她真的要猝死了。

麻蛋,再敢出什么幺蛾子,她就撒手不干了。哪有这样把人往死里折腾的道理,可怜她一个下夜班连觉都没捞到觉睡还被人踢了一脚的倒霉医生。

凭什么这么欺负她,她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孽?

难道她想那对母子出事吗?她不想的,她尽力了。

她现在只想躺在地上,好好睡一觉。

作者有话要说:

严重过敏反应一经确诊,第一时间注射肾上腺素。肾上腺素最佳使用方式是大腿中外侧肌肉注射。肾上腺素皮下注射吸收较慢,6~15分钟后起效。国外皮下注射法早已寿终正寝。

第6章 打了胜仗的人

余秋当然不能睡觉。

分娩过程结束后,她还得打起精神清扫战场。

煤油灯烧到底的时候,余秋终于结束了缝合工作。

三点、六点处各有大约三厘米长的裂伤,汩汩往外冒着血,如果不缝合好的话,产妇失血过多,也会有生命危险。

她脖子要断了,这活儿就像是深口瓶里头浮着朵双层花,她得把里面一层的花瓣缝一圈,但又既不能勾到外面的花瓣也不能让里层的花瓣缝得对贴起来。

因为没有探照灯,因为没有卵圆钳,所有这一切工作全都是盲操。

余秋当年跟着导师开腹腔镜下子宮肌瘤剥除术镜下缝针都没这么累过。

小接生员赶紧过来帮忙收拾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道歉:“对不起,余大夫,是我太笨了,什么都不会。”

这一晚上,她不仅什么忙都没帮上,还净给人添乱,甚至连针都不会打。

“不,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余秋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摸摸这姑娘的脑袋。

手伸出去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洗手,只得又讪讪地收回。

一个月速成接生员?

不说余秋自己这种八年制本博连读的,就是乡镇医院的助产士也要正规医学专业毕业,起码在助产岗位上工作满一年,再经过实操跟理论两部分考核后才能拿到证书单独进行接生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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