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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妇产圣手(464)

余秋赶紧背着手,连连推辞:“奶奶,你有事就说,不要这么客气。”

这么一大兜子核桃,也不知道老人家打了多长时间。核桃富含油脂,也是难得的美味呢。

老太太摆摆手:“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在山上打的。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能给你,就拿点儿核桃是个意思。谢谢你啊大夫,要不是你的话,我家老头子死了都是个糊涂鬼。”

余秋这才认出老太太的脸,王大夫的本家大娘。不过十来天的功夫,她看着像沧桑了十几岁,真正是度日如年。

余秋有些踌躇,下意识地追问:“大爹还好啊?”

“好!”老太太抹抹眼睛,露出个像是哭又像是笑的表情,“教授给他检查了,摸清楚了,就是癌嘛。”

余秋心里头说不出的难受,虽然这个结果完全在他意料之中,她一早笃定,甚至后面压根就没有再跟踪询问过这个病例,有些病真的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是现在这个结果推到了她面前,她仍然觉得难受。因为她什么忙都帮不上。

老太太自顾自地说下去:“教授说了,治不治都是这几个月的事。我看到那些打药的人吐得可怜哦,我就想算了吧,让我家老头子少遭点儿罪,趁着人还活着,然后转转就转转,想吃点儿啥就赶紧吃。”

她抹了把眼泪,像是憋不住了一样,声音哽咽,“我家老头子可怜哦,这辈子都没享过福。讲起来还是大户人家呢,年轻的时候爹妈死的早,跟着哥哥嫂嫂过。哥哥不成器抽大烟,嫂嫂把饭吊在屋梁上头,愣是放坏了都不给他这个小叔子吃。

他明明学问顶顶好,先生都夸呱呱叫,还是不能继续读下去,只能上城里头扛大包拖板车养活自己。

他吃这多的苦,好不容易我们儿女都拉扯出来了,家里头也能吃上鸡蛋了,他却没有享福的命。”

余秋陪着老太太掉下眼泪,她止不住自己的泪水。每当这个时候,她都有种强烈的无力感,她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了,她会治的病也太少了,她只能看着生命渐渐凋零,却无能为力。

还是老太太先擦干的眼泪,她笑着说余秋:“哎哟,小大夫哎,你不劝我,倒是自己先哭了。没事的,我们想开了,这辈子到这个年纪就该畅畅快快的,该吃吃该玩玩。今晚晚上我就带老头子看电影去。小秋大夫,你也去,听说是新片子,可热闹了。”

余秋脸上有点发烧,她赶紧擦了眼泪,点点头道:“好,我也去看。你注意给大爹保暖,千万别让他冻着了。”

老太太走的时候,硬是留下了那袋子核桃。用她的话来说,死也要做个明白鬼,他们老两口领大夫这份情。

其实余秋也疑惑,明明白白的死真的要比稀里糊涂来的强吗?有的时候无知是福,因为无知者无畏,不晓得忧愁也不晓得害怕。

然而她又很快安慰自己,癌症的进展不可能始终不疼不痒的,等到了后期剧烈的疼痛会让人生不如死。

知晓了病情,医生也敢放心大胆地给人用镇痛药,帮忙改善他的生存环境。

这大概就是医学进步的最大意义吧,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让人活得更有尊严。

她换了衣服,跟何东胜一块儿去公社小礼堂看电影。

说是小礼堂,其实那环境跟露天也差不多了,因为坏掉的窗户始终没修,连着大街的两扇门也合不拢。听说这门窗永远修不好,因为位子不够坐,大家会扒门扒窗趴在外头看。

其实现在的电影种类少的可怜,因为严格的思想文化管制,除了样板戏,几乎没有什么文艺作品。

能够在屏幕上播放的全是老一套,反反复复来来回回都是那几部国产的老电影,比方说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还有就是八个样板戏。

更让余秋瞠目结舌的是,现在的电影还会播放新闻简报。对,就是一条条的新闻简报。

余秋看过一回,惊得从头到尾一句话说不出来。让她目瞪口呆的是,就算是新闻简报,幕布前的观众也看得津津有味。

可想而知,现在人的精神世界有多么饥渴,他们多希望文艺的甘霖能够滋润他们的心田。

除了国产电影外,还有一些译制片,诸如罗马尼亚、阿尔巴尼亚、朝鲜这些社会主义兄弟大家庭国家的电影,什么《多瑙河之波》、《宁死不屈》之类的,也是幕布上的常客。

假如哪个人不能对这些电影的内容倒背如流的话,那简直会遭人耻笑,因为它们被播放的次数实在太多了。

关于这些电影内容,现在流传的顺口溜是:朝鲜电影哭哭笑笑,罗马尼亚搂搂抱抱,越南电影飞机大炮,中国电影新闻简报。

然而嘴上嫌弃,并不妨碍大家里三层外三层将小礼堂堵得严严实实。

余秋觉得在这种环境下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取暖的煤炉会造成一氧化碳中毒,因为始终通着风啊。

何东胜带了一件大棉袄,直接裹在余秋身上,又给她扎上方巾,直把人包裹严实了,才让他坐在位子上等待。

现在公社放电影没有凭票入场这一说,大家都是先到先得。

余秋之所以等到电影快要上映了才过来还能有位子坐,是因为李红兵几个小子早早过来抢座了。

少年郎冲着何东胜挤眉弄眼,故意声音拖得老长:“东胜哥哥,我可是费了老鼻子力气才占住位子的啊。”

何东胜挑高了眉毛,开门见山:“说吧,你又打什么主意?”

李红兵立刻眉飞色舞:“来串20响呗,过年的时候我要20响。”

哇,那噼里啪啦的,好热闹!

可惜的是,他妈不给他买。

其实李红兵在县城的时候也是藏了点儿家私的。其他的东西都是大队的,他不能贪污。可是街上捡的破烂卖去收废品攒下的私房钱却是他自己的。

只千不该万不该,他不小心在他妈面前暴露了自己的小银行。然后毫无悬念,天底下的妈妈都觉得孩子不需要私房钱,小孩手里头有钱会学坏。

于是,李红兵在短暂的阔过之后,很悲惨的又实力论证了自己三代贫农的身份,口袋穷的只有破洞。

何东胜笑着点头:“回头你陆师父给你出卷子,你过了的话,别说20响的鞭炮,烟花我也给你买!”

天呐,烟火哎,这简直是要一个肉包子,老板慷慨地送了一大碗红烧肉。

李红兵立刻喜不胜喜,跟何东胜拍手一言为定:“我保准能过。”

今晚电影没拖延,居然准时上映了。晚上风大,从门口吹进来的风吹的幕布都变形了,上头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大字《卖花姑娘》。

李红兵立刻精神了,哎哟喂,放电影的居然没吹大牛,今天放的真是新片子。

少年立刻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开始抹眼泪,到最后发干脆嚎啕大哭,心酸的不能自已。

李红兵觉得这样实在太丢脸了,于是推推前头秀秀的肩膀,示意小妹妹借手绢给自己,她们这些小姑娘身上肯定戴了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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