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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再许芳华(9)+番外

作者: 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见宋嬷嬷起身要走,张姨娘连忙让丫鬟银钗送上一程。

这一程一送,就险些到了远瑛堂,银钗起初一直聊着没边没际的闲话,直到假石园,眼看远瑛堂在望,仿佛才下了决心,伸手拉住了宋嬷嬷的胳膊肘:“嬷嬷,我有话说。”

宋嬷嬷的神情便十分古怪起来。

两人入了假石园,足足一刻钟后,方才一前一后地出来,银钗脸上是志在必得的微笑,而宋嬷嬷头也不回地往远瑛堂行去。

直到垂花门前,宋嬷嬷方才回身,远远瞧着银钗婀娜多姿的背影,眼中狠戾一掠而过,须臾却又平静下来,又是一嘴角淡淡地笑,急步往远瑛堂行去。

大长公主正靠在迎枕上闭目养神,却准确地听出了宋嬷嬷的脚步声,懒懒睁开眼睛,看着她:“张姨娘究竟是为了何事?二郎难道闯祸了不成?”

老国公与大长公主夫妻恩爱,琴瑟合鸣,结发数十年,别说妾室,就连通房都没有一个,三子一女皆是嫡出,卫国公子嗣最丰,有三子五女,二爷苏轲虽说也有两房妾室,却只有正室利氏生的两个女儿,三爷苏轹眼下外放琼州,已经有了一子一女,大长公主年近四十才得的女儿涟娘,尚且待字闺中。

大长公主这时所说的二郎是指卫国公的庶子苏荏,他刚好比卫国公世子苏荇小了一岁,今年十四,正是张姨娘所出。

宋嬷嬷笑道:“二郎性子沉静,能闯什么祸?公主宽心……是因为春试时没被国子监录取,张姨娘想让国公爷寻人求个情儿,让二郎入了国子监与世子一同学习,可被国公爷骂了一顿,这才求到了公主面前儿。”

大长公主眼睛里就流露出更多的不悦来:“她倒是会想……皇兄当年改革官制,之所以取消前朝的任子制,就是避免勋贵世家的子弟不劳而获,无才无德也能任官为吏,后来进一步改革,连辟除制都废除了,为的也是不让高官重臣直接提拔族中子弟,想要为官者,必须通过国子监考核、吏部选拔,就算如此,实际上官制仍然不清明,今上为了这事也很是烦扰,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我们不以身作则,难道还要与那些利欲熏心之辈同流合污?二郎还小,今年不行,明年仍有机会,她有什么好着急的。”

宋嬷嬷点头哈腰:“张姨娘知道什么,哪里有公主您的高瞻远瞩。”

大长公主叹了一声:“我冷眼看着,二郎也是个用心读书的,就是不如荇儿灵活机变,到底还是不足,让他受些磨练也好。”

说完,大长公主又再闭目小憩,宋嬷嬷也就沉默了下来,听大长公主呼吸逐渐均匀,才拿了锦衾替她搭在身上,放轻脚步出了屋子,一人站在后庭忍冬花荫里,垂眸沉思,神情十分复杂。

☆、第四章 梦时梦醒,愧疚如山

风送玉蝉渐西流,三更未尽,窗入竹影。

轩窗半启,月色透过扶疏青竹,悄无声息地流淌入幽寂的闺阁,有风款款来,摇响珠帘,细细碎碎的脆音,却让这静夜似乎更加寂寥,一室百合香弥乱,红绡帐外,一枝孤高的铜灯默然而立,光影微晃着,依稀照亮了榻上少女的眉目,似乎在梦境里挣扎,秀眉微蹙。

这是一场凌乱的梦境。

十里红妆,鼓乐齐响,彩轿白马绕城,仿佛是大婚之日。

龙凤花烛,一室朱纱,身着喜服的男子半靠榻上,被这铺天盖地红,映衬得面孔尤其苍白,他看着她,似乎微笑着,眼神清亮,眸子又被面孔的苍白,映衬得有如点漆般幽墨。

“旖景。”

他唤着她,向她伸出了手,他的掌心也是苍白的,似乎能看见纤细的青色脉络。

气息奄奄的他,那般孱弱。

十指相牵,没有一丝温暖。

她却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牵引,站立不稳,直跌在与他咫尺之距。

清清楚楚地看见,他清朗的面容瞬间扭曲,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痛楚。

“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幽黑的瞳仁里源源不断地淌出鲜红的血,仿佛怎么也流不尽,注满她的掌心,沿着手腕滴落。

不!不是故意的,不想让他死,不能让他死,这次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

心如刀绞,锐痛得无法呼吸,她忙乱地用满是鲜血的手,去掩住他流血的眼睛。

“杀了他!”身后有谁在温柔地说。

“旖景,杀了他,杀了他我们就能长相厮守。”

回眸之间,视线被幢幢暗影填满,却看不清任何一张面容,但耳畔的声音却忽然嘈杂,渐渐分不清究竟是否熟悉。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楚王世子!”“旖景,杀了他!”

猛地惊醒……

额上已经布满细细一层汗意,身上那件轻薄的素白丝衣,也似乎被冷汗浸湿。

即使用手掌紧紧摁住胸口,也无法平息慌乱得有如百马乱踏的心跳,嗓子里像是被塞了炙烙,让她呼吸艰难,涩痛。一时分不清,是梦境,或是真实,直到在模糊的光影里,看清春暮侧卧在一旁的美人榻上,旖景方才松了口气,颓然倒下。

真好,只是一场噩梦。

翻了个身,面壁而卧,睡意却无。

记忆里虞沨清俊秀气的面容,分离出来,清晰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就算闭上眼睛,也无法摆脱,他总是这么温柔,注视着她,似乎还带着肆意的怜惜,让她难以面对,羞愧落泪,这一刻恨透了当初的自己,恨透了自己的愚蠢与狠毒。

当那张黄卷将她与他的名字联系在一起之前,楚王世子虞沨,对她来说,实在只是一个陌生人,关于他,听得最多的,也就只是许多人的叹息——自幼丧母,缠绵病榻,怕是撑不了多久,可怜楚王只有他一个儿子——后来神医清谷出现,听说能治愈楚王世子的恶疾,她也只是简简单单地一句——这样就好——转过身子,就把这个名字以及与这个名字有关的事抛诸脑后。

当然从不会想过,与他会有任何交集。

因为身子的原因,虞沨极少出门,旖景记得婚前他们唯一一次见面,还是在太后某年生辰宴上,隔着轻歌曼舞,模模糊糊地一眼。

所以,当太后赐婚的懿旨一下,她甚至认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不是虞洲,竟然是虞沨!这实在是,让她不可思议……她知道那一段时日,祖母常常入宫与太后商议,母亲也隐隐透露,祖母有意与楚王府联姻,于是她一直怀着娇羞憧憬的心情等待着,只以为会与青梅竹马的那人缔造良缘。

一切好像是一场噩梦。

犹记得祖母当时的话:“景儿听话,沨儿是个好孩子,他虽说身子弱些,却是无礙的,如今有清谷先生诊治,必然会一日好过一日,沨儿也是幼年丧母,与你同病相怜,当会怜惜着你,你自幼喜欢文墨诗词,他也是这般,你们俩实在相配,祖母是不会看错的。”

这时细细琢磨这番话,其中却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