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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再许芳华(105)+番外

作者: 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祟正坊属京都内城,即使乘车,到怡红街也需足足两刻,当旖景与春暮换好了行头,距离戌正就只有一刻了。

好在三顺寻的这家客栈,不过就离千娆阁百步之距,时辰将将够。

春暮一路上都提心吊胆,待换好衣裳——旖景特别嘱咐了三顺,要准备两套华丽的锦衣,其中一套明蓝团花纹的,就穿在春暮身上。有生以来第一次女扮男装,春暮甚是有些难以适应,尤其是看见五娘——考虑到自己到底年幼,前次与小姑姑毕竟是白日光临,还不算引人注目,但这一次却是千娆阁中最热闹的时候,一个稚气未脱的“小郎君”光顾妓坊,那便有些格格不入了。

因此五娘特意让三顺准备了一身小厮穿的青衣裋褐,这就是她的行头。

随着两个郎君的小厮儿出现在妓坊,应当极为常见吧,必不会引起旁人观注。

旖景对自己的心细如发十分得意。

只春暮觉得惶恐难安……主仆俩行头这么一颠倒,她实在是难以适从,更何况要去的又是那种地方。

倒是三顺,换了一身褐色锦衣,赫然就成了长身玉立的富贵公子。

马车行驶往千娆阁,旖景忍不住掀开竹窗,看着已被夜色蕴染的流光河。

这时不是元宵,并无火树银花的灿烂情景,但毕竟是京都著名的销金窟,长长一条怡红街披光载影,花阁上彩灯璀璨,恍恍地投射在波光里,有一种沉浸于幽深的妖娆,浮现隐约。画阁雕窗内,溢出女子莺声娇语,和着丝竹琵琶婉转的乐音,与已经清凉下来的晚风缠绵难解,更加衬托出这灯火辉煌的绮丽温柔。

不似上元佳节万民同欢那般喜庆,却别有一番入骨风情。

旖景尚还没有看够,马车却已经停在了千娆阁前。

春暮完全是出于惯性,先下了车,在一旁伸手相扶,旖景也习惯性地准备扶着她的手臂,却忽然省悟自己才是小厮,连忙收了手,环顾四周。

好在穿红着绿的美娇娘忙着迎客,没有注意这毫不起眼的青篷车。

旖景咳了一声,提醒春暮让开,自己跳下车去,作出一副恭谨的小厮模样,垂眸屈腰地立在一旁。

春暮只瞄了一眼那些妖娆妓子与锦衣郎君们勾臂亲热的模样,就尴尬得红了脸,无处安放的视线,只停留在脚下的光影里。

三顺连忙往前走了一步,与春暮并肩,小声提醒:“自然一些,可别让旁人瞧出什么蹊跷来。”

他话虽如此,当一个身着薄纱腰如水蛇的美娇娘贴上来时,还是踉跄了一下。

春暮生怕娇娘的纠缠,连忙甩开僵硬的步子往里走,胆颤心惊地迈入了千娆阁挂着大红纱灯,彩幔缠绕的朱漆正门。

旖景强忍着笑意,垂着脸跟在身后。

“郎君可有预订酒席?”迎客的美娇娘问。

“订在二层。”三顺干哑着嗓子作答。

“是来看红衣妹妹的吧,快些有请。”美娇娘花枝乱颤,殷勤似火地带着他们往里走去。

依然还是上次与苏涟听杜宇娘唱曲的那一处阁楼。

但这次,却是没有隔扇,而是坐在靠近歌舞台的前方,四面皆是锦衣男子、妖娆花娘,赤裸裸地情话不绝于耳。

四四方方地厅堂里,早已经高朋满坐,每一张圆桌旁,都设立着高高地青铜灯架,画着棠花的雕梁上自然也挂满了纱罩美人灯,一片绮丽辉煌。

觥筹交错、笑语喧哗,男子的面容除了意气风发,就是意乱情迷。

甚至有美人坐在男子膝头,一手勾着欢客的脖子,一手举着酒杯,自己含了一口,凑上红唇,喂入欢客的嘴里。

场面甚是壮观。

春暮手足无措地愣在当场,目光只敢盯着旖景。

“请郎君入坐。”旖景连忙拉开了椅子,一个劲地用目光示意。

春暮只得硬着头皮坐下,满面通红,旖景猜测,如果这会子拨开她的乌丝一瞧,只怕连头皮都能红得渗血。

引着三人上楼的美娇娘却不以为奇,一边让侍婢捧上美酒佳肴,一边与春暮寒喧:“两位郎君想来是初次光临吧,妾身瞧着面生。”

“是,我们远道而来,久闻千娆阁红衣姑娘的艳名,才想来捧捧场。”三顺表现得甚是自然:“姑娘去忙,不用招呼我们。”

那美娇娘的媚笑就是一垮,到底没翻脸,只扭着水蛇腰与旁人寒喧去了。

“是小人考虑不周,本以为要价最高的是隔扇,哪曾想竟然是……”三顺低低地解释一句。

他原本不比得那些风流纨绔,也从没有逛过妓坊,哪里知道在千娆阁有红衣姑娘登台的日子,靠近歌舞台的位置才是最抢手的。

旖景自然不会怪他,只召来一个看上去像是侍婢的女子:“我家郎君约了杜宇娘,烦劳小娘子请她过来。”说完,极为上道地递上去一块碎银。

那侍婢须臾回转,只笑着说道:“恐怕要客官稍候了,杜宇娘正在接待娇客呢。”

这是什么情况,约了她来千娆阁,杜宇娘却……接客去了?旖景小脸忍不住垮了一垮,却听那侍婢又说:“杜宇娘说了,她等会儿再来给郎君们谢罪。”

旖景无奈,只得稍安勿躁地等着。

她今天是“小厮”,自然不能落坐,便提了茶壶给春暮、三顺斟茶,这无疑让两人都十分尴尬,尤其是春暮,险些站起身来抢过茶壶,多亏旖景及时用炯炯有神的目光逼了她回去。

忽然又闻四周掌声雷动,呼哨大起,三人忍不住看向当中的歌舞台——

歌舞台正中,悬着一盏巨大的飞角六面朱纱灯,烛火艳艳,照得台上恍若白昼。

粉幔四垂于柱,分外旖旎。

抱着琵琶,执着玉箫,膝上搁着瑶琴的乐伎在喧嚣里依次落坐,最后才有一红衣女子慢步登台。

灯火辉煌下,她的肌肤有若脂玉,白得惊心动魄,三千乌丝被朱纱轻束,松松地垂于腰间,一身红衣似火,金丝海棠束腰,将那腰肢勒得匪夷所思的纤细,底下未系罗裙,只穿着一条大红色的灯笼裤,也是轻纱制成,衬出一双修长的玉腿,在绮丽的纱裤中若隐若现。

女子步于舞台正中,举腕、曲臂、兰花指慢扣,再一回腰,那深遂的眼睛盈盈一扫,娇艳顿生。

厅堂里再次喧起了一浪喝彩。

想来这位就是红衣姑娘了,旖景满怀好奇地打量,见她眉若墨染,鼻似琼瑶,娇唇丰盈,五官轮廓比中原女子要深遂许多,果然是有胡人的血统。虽也艳丽,却并非倾城倾国,甚至还不如杜宇娘的风姿,想来能引得公勋纨绔们一掷百金,皆是因为那让人血脉贲张地身段吧。

但听丝弦一激,乐曲骤然流淌。

几乎在同时,红衣轻舒玉臂,纤腰低放,竟然仰卧于台上,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两条长长地朱纱,飞向那盏巨大的彩灯,当到极致,又婉转落下,却不待完全跌落,红衣已然轻跃而起,旋转如风,一时间只见玉臂、朱纱,还有那柔若无骨却娇艳无双扭动的纤腰,晃得人眼花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