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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骨(25)

作者: 花月鹄 阅读记录

可她硬是守到了现在。

此刻,人就在眼前,她满心欢喜,早忘了手累:“表兄你别见怪,是伯祖母叫我在这里,专等你回来的。”

裴玄思听她居然直言不讳,目光落在那只漆盒上,带着明知故问的意味:“有事么?”

“我……我……”

刘攸宁仰望着那张俊美的面庞,肚子里攒了半天的话,到嘴边忽然结巴起来。

“嗯……我来时特地预备了一件东西给表兄,昨日出了那些状况,本来不敢想求伯祖母转赠的,可她老人家还是让我自己来送。”

裴玄思默然听着,脑中徐回漫溯,却是从京城返回颍川的翌日,姜漓同样满怀期待地来找他,手上抱的就是这只漆盒。

后来在她卧房里也见过,虽然不曾打开,但盒子的形状纹饰早已深印在脑子里。

他微狭的眸中已经沁出寒意,但没立刻说破,静静地看眼前这个睁着眼撒谎的人。

“是什么东西?”

见他没拒绝,还开口问,刘攸宁不由更是欢喜,赶紧把灯搁下,双手捧着漆盒打开。

认出那条螭虎鎏金扣带的刹那,裴玄思有种天地收蹙的错觉,喉咙口莫名的堵噎,胸中翻腾不息的情绪一股脑全涌到了脸上。

刘攸宁丝毫没瞧出异样,还以为他喜出望外,高兴得人都呆了,趁机继续道:“这扣带是攸宁在家乡一场寄唱上买下的,本来不知内情,只不过瞧着好看而已,今日给老太君过目之后,才知道是府上的传代宝物,可真是巧了,连老太君都说是天定的缘分呢!”

她绘声绘色,把“天定的缘分”这几个字更说得格外用情,笑盈盈地挨近,把漆盒递过去。

裴玄思落眸低垂,翻江倒海似的情绪终于归于沉静,伸手拿起那条扣带:“好啊,看来还真是费了大心思的。”

“表兄过奖,攸宁是误打误撞,运气好罢了,其实全托了老太君和表兄的福……”

刘攸宁半点没听出他话里的讥嗤,仍旧滔滔不绝,等发觉不妥时,对方的眸色早已冷得吓人。

“表兄,你……”

“既然该听的,不该听的都跟你说了,那老太君就没提过,此等纹饰的扣带须得先祖以军功受封爵位,且三代以内都有子弟为国捐躯,才勉强有这个资格?”

裴玄思枯起眉头,出奇“疑惑”地看着眼前的人脸色由喜转怯,越来越慌乱。

“不明白?啧,这是蒙圣恩封赏的东西,全天下哪家质行有这个胆子拿来寄唱?说来听听。”

他语声不响,也没要打要杀,但却有种鬼魅般的阴鸷。

刘攸宁吓得连退几步,那只空漆盒失手落在地上,当即摔散了盖子。

裴玄思坠撇的唇微露失望,又透着无趣,轻蔑地睨着她:“好歹是祖母叫来的,我就留一分面子,不赶你出去了,可你也要晓得自己的身份,好生陪伴她老人家才是正本。你记着,裴府里我是家督,照规矩,连祖母也做不了我的主,从今往后,可别让我再瞧见你踏进中院一步,懂么?”

话音落尽,人已经掠身而去。

只剩下刘攸宁惊恐万状地瘫坐在地上,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夜色初沉,前庭后院都渐渐安静下来。

只有高墙间偶尔回荡起几下敲更的梆子声。

姜漓安顿迎儿睡下,替她掖好被褥,才起身回到自己的卧房。

洗漱完,坐在妆台前拆髻子。

外头正起风,一阵阵扑面的寒意透着秋凉的味道。

她没掩窗,任由那风吹在脸上,出神望着檀扇般的月悬在半天里,像被洗刷过似的,干净澄亮。

好久没瞧见这样的月色了,竟有种别样清新的可爱。

但好景不长,没多久,云还是飘了过来,将大半个月都遮住了。

姜漓恍然回神,叹了口气,拿起象牙篦子梳头。

刚解散的长发一时不伏贴,篦子的齿又太密,从上头拉到半截就不大顺畅,牵扯着还有点疼。

姜漓颦起眉,搁手放在一边,从奁匣里拣了把宽齿的檀木梳来用,这才得心应手。

隔着薄薄的俏纱,烛火被风吹得摇曳凌乱,桌上的铜镜却恍然明亮了几分,清楚地映出她明丽绝艳的容颜,只是没什么血色,眼眉间更含蕴着一抹化不开的愁苦。

明明才只有十八岁,青春正好的年纪,可惜却是一副伤情困顿的模样。

她瞧来瞧去,觉得散着头发实在难看,寻思索性再束起来,一手随便绾了个髻,一手去够玉簪,谁知探了几下却摸了个空。

她垂眼去看,刚才明明放在铜镜旁的簪子竟然没了影儿!

“找这个么?”

背后忽然有个声音冷沁沁地问。

姜漓惊得浑身一颤,霍得回过头,就看裴玄思坐在三步远的圆桌边,正将那根玉簪拈在指间,好整以暇地把玩。

她还没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一股促凉的风迎面袭来,头顶的发髻也随之一紧。

姜漓骇然抬手摸到簪子,只觉像被他羞辱似的玩弄,一股怨气登时顶到胸口。

从颍川到京城,已经许久没见到他了,她心里时时刻刻盼着能像这样面对面,就在今早,夹道里那个一闪即逝的背影,都让她神思牵挂了半天。

可现在,人真的出现在面前时,她竟然觉不出什么欢喜,反而还有些厌恶。

裴玄思从眼神中已然瞧出她的不悦,唇角挑着自得其乐的浅笑,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嗯?不喜欢,从前不是做梦都盼着让我给你钗头梳妆么?”

他把刚才那种戏弄称之为“钗头梳妆”,还面不改色地提起缠绵如梦的当年,仿佛他们两个人过往经历的一切都是玩笑而已。

姜漓强忍住满腔气苦,望着他问:“你到底来做什么?”

裴玄思脸上却没有丝毫变化,仍旧带着凉薄的笑,听她这么问,眉间蹙起两道微褶。

“做什么?这话问得可真怪。咱们是夫妻,你的卧房便是我的卧房,现在夜都深了,你说我来做什么?”

她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一时愣住了。

“怎么?都说是该安歇的时候了,你这做妻子的不该服侍郎君宽衣就寝么?难道还要我自己来?”

裴玄思话里透着调侃似的不耐,眉头又做样蹙紧了两分:“也罢,自己来就自己来。”

他说着,真就搁下茶水,起身脱去外袍,丢在一边,又扯开中衣的绳扣,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腹,一步步朝她走来。

衣衫上淡淡的薄荷味儿混着独有的男子气息冲入鼻间,姜漓才猝然回神,刚想逃开,就被他张臂抱住。

她整个人被挤在妆台上,退无可退,挣扎着要推开他,髻子晃了几下便散开了,满头青丝乱垂下来,狼狈不堪。

“躲什么?还不陪郎君就寝?”

他看着她娇小柔弱的身躯在怀里做着无谓的抵抗,眼神玩味。

“裴玄思,你无耻!”

姜漓终于吼出来,声嘶力竭,连心口都震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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