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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淡墨痕(74)

作者: 瑟瑟轻寒 阅读记录

修长的手指缓缓抚过玉萧,湿润的表面上有一行阴文镌刻,依稀是——小楼吹彻玉笙寒,工整飘逸的七个字。

低低叹了口气,不久之前,同样的夜色下,还与那人一起赏景,如今,纵然萧音如旧,却是芳踪杳渺。

平静的水面清晰可见,疏朗的眉目之前暗澜迭起,似星辰倒映其中,瞬息有流光若有若无的闪烁,幽蓝深邃的夜幕下,恍如烟花,绚烂却易逝。

不远处传来一阵翅膀振动的声音,那人警觉地抬头,迅速将玉萧凑近唇边,一声夜袅的低鸣逸出,余韵幽长,远远散去,仿佛只是风声呜咽。瞬即,一只青灰色的雀鹰出现在半空中,准确无误的落在臂上,修长的尾羽孔雀般高高翘起,煊赫而不可一世。

摸了摸它的脖子,那只雀鹰乖顺的低下头从嘴里吐出一枚蜡丸。伸手将之捏碎,展开里面的绢布,如水的月华下,神色猝然凝起,晦暗的光芒自眼底一掠而过。

顷刻,取出火折子将绢布烧毁,灰烬一一落在水面,几个沉浮之后,便被碧波吞噬,隐匿无踪。

残余的火光交相辉映着清冷的面容,沉寂中带着股莫以名状的肃然。

扬了扬手臂,那只雀鹰低鸣一声,拍拍翅膀很快便消失在闻暗的夜色里。

欣长的身影仍旧伫立在岸边,眼神无焦距的对着水面,陷在难解的沉思中。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身后传来浅吟。

回转身去,儒雅的男子自竹林的阴影下走出,悠然踏月而来。

“百里将军还不是一样好兴致,夜深难以成眠,出来吹风看景。”迎视对方如炬的目光,寒玉笙笑如春风。

百里棠溪脚步未停,摇了摇头:“只怕阁下的难以成眠与我不同。”

“同样是夜不能寐,又何必在意背后的缘由?何况,你又凭借什么认为我们不一样?”寒玉笙轻轻敲了敲手里的玉萧,一派纯粹的恣意赏景模样。

两个人,一个是被幽禁之身,一个是怀着监视的目的,双方却互有默契般,绝口不提。

“当然不一样。”百里棠溪已经完全从横斜的竹影中走出,身形暴露在月光下,一袭霜白色的长袍格外显眼,“仅仅凭北狄王庭的出生,就不可能一样。”

寒玉笙太空一滞,瞬息又回复自然,听他继续说下去。

“北狄封人氏王朝的七王爷——应该称呼为封人楼更为恰当,而不是寒玉笙这个信手拈来的名字。”

信手拈来?寒玉笙挑起了眉,但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说起来七王爷也算半个天朝人,只是不知道为何一年前私自入境,四处居无定所的游荡?”

寒玉笙微露讽意:“天朝地大物博,向来以海纳百川的开明之风自居,难道还会忌惮外域一个不得势的闲散宗室?”

百里棠溪依旧是一副不疾不徐的语调:“以王爷之能,实在不应当是个闲散宗室。”

风声乍起,身后的竹林一片窸窣,摇曳得姿态各异。两人的衣袂皆随之飒飒轻飏,如同招展的旌旗。

“百里将军太看得起我了。”这回的嘲讽却是对着自己,原本如星朗目隐约浮现几许暗淡。

往事清晰浮上心底,原以为已经忘却,没想到只不过是伏蛰在阴暗处,但逢遇到适当的契机,便会冲破那层禁锢,腐骨噬心。

“将军这么晚出来不会是单单为了跟我讲这些吧。”转过身,一半的竹影落在脸上,半明半暗的杂糅下,分外的夺人心魄。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百里棠溪目光清越如泉水,坦然直射入人心底深处,“王爷的来意虽不甚明了,但毕竟身在天朝境内,有些事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寒玉笙仰头看向夜幕中的清辉半掩的弦月,嘴角的弧度透出出少见的凛然。

“这个时候与其把功夫花在我身上,还不如寻思如何找到相思门才是正经。”淡淡地说完,回转身安表当车地往来路行去。婆娑月影下,姿态挺拔,风致楚楚,自有股常人难以企及的怡然气度。

31

云淡风轻的午后,水面上烟波浩渺,清凝如许,一只小船悠然摇曳其中,船上一人静坐垂钓,即便是坐着,也可见身姿挺直。握着钓竿的手骨节清秀修长,透着股沉稳有力。

稍微侧了下头,看向靠在自己肩上浅眠的人,笼了层淡薄日晖的面容上,平日里盈满光泽的墨色眸子紧闭,浓密的眼睫覆住了底下的流盼灵动,清晰如画的眉目,此时呈现的是难以描绘的平和安宁。

小船随着微波荡漾,和风阵阵拂面而来,耳畔佳人吐息如兰。

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唇形弧度优雅地上扬,不自觉展露出清浅的笑意。

曾经,这样的宁静,哪怕只能维持片刻都只是奢望。而如今无比真实地处于其中,却又不免惴惴,这样隔离了纷扰的日子能够维持多久?即便明知肩上重负不得脱身,心底却暗自希望能够久一一些,再久一些。

失神中,手里的钓竿突然动了一下,不远处的水面,涟漪顿起。同时肩上一轻,略带迷蒙的语声响起,仿佛枝头疏落的小黄花三三两两坠下,带着落英的芬芳,悄然萦绕上心尖:"鱼上钩了。"

持竿的手一扬,一条一尺来长的活鱼跃出水面,吊在钩子下面奋力挣扎,凌玄戈收回钓竿,将其解下来又放回去,那条鱼迫不及待的钻入水中,一摆尾已消失不见。

沐墨瞳眯着眼睛一扫:"又是一条青鱼,钓来钓去也就这几种鱼,你不嫌腻我都腻了。"

或许是浅眠方醒,尚带着些许慵懒闲适,琉璃般的眸子半开半阖,光晕朦胧,抬起一只手支着脑袋,无趣地大量面前的粼粼波光。

这几天不知为何月相思那边一直没有动静,不用陪她下棋聊天之后,便有大段大段的时间空闲下来,于是面对门前一片广阔的水域,烟波垂钓就成了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接连几天,除了钓鱼还是钓鱼。起先,他们还会把钓上来的鱼交给厨房烹食,后来次数多了,再有鱼上钩就重新放回水里,钓鱼纯粹成了一种无聊的消遣,可是再有意思的消遣重复得多了就没意思了--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意兴阑珊的打了个呵欠,随手扔了块石子到水里,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瞳儿,你把鱼吓跑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钓上来你也会把它们放回去。"沐墨瞳拍了拍手,瞳仁清越似水,配上一副纯良无辜的表情,让人完全气不起来。

凌玄戈无力叹息,这几天都不知道被她吓跑了多少条鱼。比起泛舟垂钓,她对睡觉的兴趣似乎更大一些。或许是因为对水毫无驾驭能力的关系,以至于一切与水有关的事情她都兴致缺缺。

抬头看向远处起伏的雕檐楼阁,琉璃瓦顶金光闪耀,清丽的素颜上泛起迷茫之色:"这样的日子到底还得过多久。"

"现在不好么?"凌玄戈淡淡地问,如果离开此地,恐再难有眼前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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