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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淡墨痕(67)

作者: 瑟瑟轻寒 阅读记录

那个人,是谁呢?

瞬间的胡思乱想很快让她从溺水的晕眩中惊醒,努力让自己冷静一点,再冷静一点,越挣扎只会越糟糕,即使被水流压着,也极力屏住呼吸,任身子在温暖的水脉中沉浮不定。

刚才下坠的过程中发髻已经被打散,长长的青丝飘散开来,像海藻一样,肆意凌乱的随着水波摇曳。

眼前渐渐朦胧,然后她开始呛水,大股大股的水挤进身体里,痛苦充斥了整个感官,已然支撑到了极限。

从来不知,自己有一天竟会因为泡温泉溺水而死。

真是令人无奈的死法啊。

闭上眼睛,无力地在流波中载沉载浮,很安静,直至昏迷。

所以她不知道,在她沉沦之时,有个人影迅速靠拢过来,修长灵活的身形蜿蜒到她面前,无数小气泡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粘附,又咋破,涟漪下,他的眼神深邃无比,极快地扶住她,低下头,附上她已经发白的唇。

白皙的手拖着她的手,漆黑的发丝间,骨节清秀分明。

唇齿相依的瞬间,一股气流缓缓推进她口中,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更加深入地贴了上去。

稍微回过神,一段模糊的记忆在脑海中涌现,浮光掠影般掠过,下一刻,腰上一紧,被人带着浮出水面。

眼睫尚挂着水珠,羽扇一般微微颤动,努力地睁开,呼吸间尽是一股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的面容在氤氲的水雾下,带着几分朦胧,却是不需要再看第二眼辨认的。

紧贴的唇分开,上面依稀还残留方才柔软的触感,轻喘了口气,清若游丝地吐出两个字:“是你……”

凌玄戈伸手轻轻拂开她颊边贴着的发丝:“你怎么样?”

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想说没事还是有事,伏在他身上剜心剜肺地咳了起来。

一只手绕到她背后,掌心紧紧覆上,温暖的气劲自背心处丝丝融入四肢百骸,缓解了体内的痛苦。

平复下来之后,这才发现早已远离了岸边,这池温泉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两人所处的位置离岸尚有一段距离。

沐墨瞳紧紧靠在他身上,就怕一不留神又掉到水里,毫无遮蔽的滑腻肌肤被他衣服上错金杂银的纹理划得生疼,而且几乎可以不费力地感受到湿透衣衫下紧绷的肌理,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这温泉的温度着实有些高了,她想。

本能的扭动了下身子想离他远点,还未见成效就被更加大力的搂紧。“别乱动。”才刚脱险,正四肢无力,哪里还有拒绝的余地,只得任他带着游回岸上,伸手将放在旁边的衣物一卷,紧紧将她全身上下裹好,然后打横抱起就往回走。

沐墨瞳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到底没有发出声。抬眼偷偷看去,他全身的衣服已经湿透,发梢、眉毛、眼睫上都是水珠,正一颗颗顺着弧线优美的下巴滴落,恰好滴在她微微的领口,不经意就滑了进去,胸口肌肤仿佛被烈火炙烤一般,莫名心惊的滚烫,急忙别过眼朝他处看去。

22

夜风一阵一阵地吹过来,冷飕飕地透过衣衫沁入骨髓,她禁不住一阵瑟缩,往他怀里靠了靠。

“快到了。”凌玄戈低了下头,加快脚步。

回到房间,立刻将她放到床上,扔过去一件白色寝衣,然后自己走到屏风后面换下湿衣服。

沐墨瞳赶紧把衣服穿好,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身上很不舒服,往床下看了看,刚才匆忙间被凌玄戈抱回来,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只得赤脚踩在地上。

在衣架上取了干净的布巾擦拭头发,没擦两下凌玄戈就换好了衣服,一出屏风就见她没穿鞋从床上跑下来,白色的寝衣下,玉脂般的双足落在青砖地面,格外分明。立即皱了皱眉,又将她抱起来扔到床上。

“你干嘛,我自己会走。”感觉被人当宠物似的抱来抱去,不满地抱怨。

他叹了口气:“地上凉,会受寒。”

原本束好的发髻解散开来,黑缎般的长发一缕一缕搭在衣服上,尚滴着水珠,偶有几滴落在沐墨瞳的手背上,指尖瑟缩了一下,从温泉出来到现在,水已冰凉。不由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你坐下来,我给你擦下头发。”

凌玄戈原本打算离开,身子霎时一僵,依言在床边坐下。沐墨瞳拿起布巾覆上他的长发,柔软如丝绸的触感,与常人日晒于外的粗糙发质大不相同,简直可以称得上惊艳。

“真是没天理,你的头发居然比女孩子还要好看。”手指从发丝间滑过,将潮湿而卷起的纠结理顺梳好,指腹恰到好处的在头皮上缓缓按压。

坐在榻前,依稀可以闻到自身后传来淡雅的幽香,,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我记得上次落水是在十岁那年,我掉到了太液池里,差一点就被淹死了。”慢悠悠的,她在身后说道,“那个时候,也是你救的我,对吧?”

“你一直以为是玄玑。”平淡无奇的嗓音,听不出什么起伏。

一声叹息从唇边逸出:“是的,我一直以为是他。”

说起来也奇怪,从小她不管学什么都很快,却无论如何都学不会游泳。那次溺水获救后,睁开眼看到的就是玄玑急切焦灼的脸,理所当然的以为是他把她救上来的。若非刚才在水里尚有一丝清明,或许她会一直那么认为。

“为什么你从未说起过?”

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这么长的时间里,他对那段往事只字不提。

“有的时候,说与不说,有区别吗?”沉默了半响,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突然说道。

是的,没有区别。

既是没有区别,又何须多此一举。

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

以前是这样,现在依然是这样。

即使明知他看不到,依旧状若无意地翘起嘴角,无声地笑了起来。

手中的长发已经半干,沐墨瞳将之轻轻拢起,想起了什么,说道:“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因为这头发,我错把你认成女孩子。”

那时她刚被沐相从愚人谷接回来,奉皇后的懿旨入宫觐见,尚是孩童心性,哪里受得了诸多规矩的束缚,趁人没注意,甩开了身边的侍从跑到御花园游玩,然而当她一个人坐在秋千上的时候,才发现没有人跟随未必是个明智之举,正在懊恼不已,恰好透过身边扶疏的枝叶看到一个隐绰的侧影。

当时年仅十岁的三皇子刚刚午睡起来在园子里散步,发冠未束,一头长发披散,随意地套了件衣袍,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副惫懒模样居然被人误认为是个少女。

而误解的人就那样肆无忌惮地叫了出来。

那声音他一辈子都记得,她说:“那边的姐姐,快过来帮我推一下秋千。”

那张粉雕玉琢还未完全长开的脸本就有几分像女孩子,更何况还是一副模糊性别的打扮,身边的侍从不是没看见,只是没胆子说出来。谁都没有料到,一个无意中闯入御花园的小丫头居然扬着副灿烂的笑脸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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