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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淡墨痕(5)

作者: 瑟瑟轻寒 阅读记录

“不是她老人家没留,是本小姐我推掉了。太后每逢初一十五必以斋戒显示虔诚侍佛之心,今儿正赶上十五,长乐宫上上下下都配合太后吃素——开什么玩笑,本小姐信奉的是五脏庙,刚摆脱清凉寺的翡翠白玉羹,今儿要开荤,什么好酒好肉都给我拿上来。”

“小姐,这里不是沐府也不是愚人谷,你好歹收敛一点吧。”良心发现的小丫头难得出言提醒,尽管看起来并无多少诚意。

“我家小丫头什么时候学会说教了,真是可喜可贺啊。”沐墨瞳眉眼弯弯,笑意盈盈,颜如春花,一双水眸迷魅惑人,一不留神便会被吸了进去,忘却今夕何夕。

就知道会是这样,朱砂无声默叹,所以每回才顺着她胡天胡地,还能让她保留几分自觉,不至于失却分寸。而不知情的还个个以为她为虎作伥,横遭鄙视诘责,实不知她是明为奸党暗为忠良,唉,天可怜见丫鬟难为啊。

“小姐稍事休息,我去厨房吩咐备膳。”

“去吧,叫他们快点,迟了我的五脏庙要闹了。”

一走进内寝,就感到不对劲。

碧烟色轻纱帷幔委地,上面睡莲绽放,媚然生姿。帐后是彩绘戗金花卉折枝纹衣柜,朱漆泥金雕花三屏风式妆台上的铜镜里映着床边的丹凤衔珠纱灯,尖尖的凤嘴之中纱灯静燃,彤彤如跳动的心脏。

青色的柔滑床幔垂下,恰到好处地避入了灯光未及的阴影中。

缓步走至桌边,拿起紫砂茶壶倒水,水声潺潺,清晰地在室内响起,随着茶香丝丝缕缕弥漫,却是上好的菊花普洱。

举杯浅尝,湛然爽口,颊齿留香,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弹了弹衣袖上的香灰,起身向床榻走去,婀娜的剪影映入帐面,鬓边垂下的凤羽流苏摇曳,恍如临水照花。

丝绸底的绣履在万字纹金砖地面落下,最终停在床前,半点声息也无,顿了片刻,方才伸手挑开床帐,指尖接触到丝滑的面料,尚未来得及有所动作,一道亮极快极的剑光刺了出来,盈盈如一片凉薄的月光,迅疾若闪电流星,帐幔在剑气的激荡下如水底碧波滚动,猝然裂出一条缝隙,光芒乍泄,凛冽而刺目——

“啊——”门边传来一声急促的低呼,方才还不可一世的光亮转瞬黯淡下去。

6

“小姐……”朱砂端着几样小点进来,准备先祭奠一下自家主子的五脏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形。

寒光闪烁的宝剑正对准她家主子白皙如玉的颈项,中间相隔不过毫厘,稍有不慎便是摧金山,倒玉柱,血溅三尺,香消玉殒——而反观她家主子,却是神态自若,嘴角微微扬起,仿佛午后躺在树荫下打盹的猫儿,悠然的得意,完全没有被胁迫的自觉——事实上也不需要有。

两根纤纤玉指牢牢夹住了剑锋,莹白的肌肤衬着寒铁的锋芒,看似毫无力道,却是举轻若重。

“朱砂。”淡定的声音响起,“把点心放在桌上,让外面的人全部撤下,看好门,谁都别放进来。”

“是。”看清眼前形势后,朱砂毫不迟疑依言退下,临去前瞥了一眼藏身床上的人,张了张口,到底没忍住,说道,“小姐……”

“什么?”

“他看起来伤得不轻,你下手温柔点,虽然宫里死一两个人没什么大不了,但尸体处理起来会很麻烦的,像上回闯进暖阁的那个刺客,虽说闯入的时候的的确确很是不好,但小姐你下手也太狠了点,弄得尸体都不好处理,最后若不是皇上把事情压了下去,哪里会那么容易就没声没息了……”

“我知道了,放心,这次不会让你处理的。”转头向她似笑非笑地眨了眨眼,成功让某只多嘴多舌的八哥缄口退出去。

室内只剩下对峙的两人。

床上的人收敛了面上的肃杀之气,眼睛极快地往四周一打量,轻忽一笑:“看来我藏错了地方。”看似金碧辉煌的香闺却更甚龙潭虎穴,可惜他一头撞进来才知道。

“的确藏错了地方。”沐墨瞳松开手指,扫了一眼被污渍弄脏的床褥,黛眉一蹙,“你不应该藏在我床上——鞋子真脏。”

片刻的哑然,那双锐利的眸子在沐墨瞳脸上转了一圈,随即将剑回鞘,撑起一半身子探出帐幔,不怎么有诚意的哈哈笑道:“真是抱歉呢,一时情急考虑不周,见谅见谅。”

沐墨瞳退开几步,回到桌边。

艳红的金丝玛瑙小碟上堆云砌玉般齐码了玫瑰银丝糕,色彩鲜亮诱人食欲。

到底还是朱砂丫头合她心意,愉悦地拈起一块放入口中,不错,不错,清香诱人,甜而不腻,膳房的厨子可以加月俸了。

蓦然发现房内还有一人,面色苍白,气息紊乱,的确伤得不轻。唉,现在的人一个比一个不要命,皇宫有什么好,值得拼了命也要闯进来,有多少人想出去还出不去呢。

口腹之欲得到满足,某人心情甚好,遂开口道:“妆台旁边的鎏金画彩柜子倒数第三层左边屉子里有金疮药,往上数第二层右边屉子里青色长颈瓶里是元露丹。”

那人依言从柜子里摸出两个药瓶,果如她所言,一瓶是专治外伤的金疮药,一瓶是治疗内伤的圣品元露丹。

屉子里面零零散散另有一些瓶瓶罐罐,大致看了一下,许多尚认得出来,不仅有行走江湖必备的醒酒药、解毒丸,更多的是各种旁门左道的蒙汗药、化尸粉、五石散、甚至还有一瓶千金难求的惑情思,传说中的极品媚药……

他到底误闯了什么地方?纵使见惯大风大浪此刻心底也不勉迷茫。一对奇怪的主仆,栖身于深宫凤阙,身上竟带着长期混迹江湖的人才会有的警觉和禀赋。

简单处理完身上的伤口,转过身就见那女人一副吃饱喝足的懒散样坐在桌边打量他。

“一处伤在左肩,创口薄而深,几乎重创经脉,出手狠辣利落,应是使快剑的高手所为,宫中剑使得最快的莫过于侍卫总管冷于秋。至于胸口那一掌,则出自内力绵深之人,而且是旧创,不过也就最近半个月的事。”评品完伤势,顿了顿,目光移至他脸上,带了几分好奇,“你很想死?”都这副德行了不躺在床上装残废反倒跑到宫里跟大内侍卫折腾?若不是找死那就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7

落拓的脸孔染上疏懒的笑意,颇有几分狂傲不羁:“世界如此美妙,又逢美人相救,在下怎么舍得死。”

“我可没说要救你,不让人进来只是不想让人知道有个男人藏在了我的床上,不杀你只是因为好奇。”——暂时的好奇,这一点很重要。

“那么为了保住性命,我岂不是要管好自己的嘴巴?”对方再度笑了笑。

“你自己看着办。”如果什么都问不出来,那还留着做什么?沐墨瞳冷睇了他一眼。

真是个又冷又硬的女人,暗叹一声,举手投降道:“我进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找人,那个人此刻陷在宫里不知死活,我没办法不管。刚才也没打算伤人,你功夫不错应该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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