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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淡墨痕(49)

作者: 瑟瑟轻寒 阅读记录

“为什么我非得跟你一起上路?”

桑蓉正专心一意地摆弄茶几上的几个药瓶,闻言轻轻斜掠了他一眼,“你别跟我摆张死人脸,如果不是阿墨另有安排,我一定不会选择和你同行——谁有那份闲工夫带小孩。”

马车中传来低低地磨牙声,怨念重重,随即便是轻哼:“你又比我大到哪里去了,还不是只会让人给你收拾残局。堂堂神医门大小姐却如同过街老鼠,只会龟缩在宫墙之下不敢见人。”

“是啊。不久之前,某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被人砍得只剩下一口气时,正是被我这只不敢见人的老鼠给妙手回春从鬼门关救了回来,不知道这样的人又应该叫做什么呢?”

马车晃晃悠悠,茶几上按着底座的形状挖出了凹槽,茶壶茶碗镶嵌在里面,即便一路晃荡也无法使它们滑动。

桑蓉悠悠然继续摆弄面前的瓶瓶罐罐,连头也懒得抬,颊边的蝴蝶荧光闪烁,煞是耀眼。比起用毒的功夫,她那淬了毒的三寸不烂之舌更让人难以消受,一旦跟人杠上了,绝对会让对方对人生生出了无生趣的错觉。

咔嚓,放在手边的被子发出一声脆响,竟被生生捏碎了。

桑蓉摇了摇脑袋,一副语重心长、气定神闲的样子。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气盛火旺,心绪起伏,难以控制。还好车上备了清心玉露丸,最是降火驱邪,需要的话自己去拿,千万别憋出内伤来了。”

天地不仁,恶女当道。

深呼吸,深呼吸。

为避免怒气在体内戳出个孔钻出来,兰烬落如是反复告诫自己。

透过垂挂的竹帘,依稀可见外面景物流动,行行复重重。

马车缓缓南下,这一路的旅途还很长。

十月初八,季秋时节,是为寒露,斗指甲。寒是露之气,先白而后寒,此时节,鸿雁来宾,雀攻大水为蛤,菊有黄花。

广陵郡此时正是一派桂子飘香,橙黄橘绿的气象,即便是潇潇暮雨,也是一番洗清秋的明净动人,不似春光却胜似春光。

街上人头攒动,这蒙蒙细雨,把几百年的青石板路,洗得光良如镜。人踏在上面,只觉得稳妥爽快。

街边错落有致的木樨,承接着点点微雨,如雾如幻的沙沙声,伴随三三两两的落蕊,使人不觉沉醉。

树木掩映下,两边店铺酒家林立,其中最为体面的,是那家挂有乌金招牌的百年老字号。

正是午后,店中只得三三两两的客人,有的喝得瞑醺,趴在桌上,已是梦见周公,余下的或就着茶点闲聊,或浅啜慢饮,一派清净。

角落里的一桌坐着两人,分别是一男一女,衣着虽素雅,懂行的人依旧能看出用料精贵。两人气质非同一般,男子意态风流,散漫不羁,女子容色过人,隐隐透出股雍容矜贵之气。

“我倒是很意外,你这次竟会穿女装出行。”男子把玩着手中的青瓷茶盏,徐徐开口,眉目疏朗深刻,格外有神。

身边的女子一件窄袖黄罗银泥衫裙,乌发仅以一朵镂空镏金的花簪挽住,耳上一对紫罗兰玉坠子,打秋千似的晃,把一弯雪颈衬得如酪如酥。

啜饮了一口茶水,嗓音舒缓而柔丽:“就是因为以前一直以男装示人这次才反其道而行。”钟眠枫一定想不到她居然换回女装。

摇了摇头,寒玉笙哀怨连连:“可是那些女子见了你谁还敢靠上来。”南下的路途上,他的行情可谓前所未有的惨淡,这对于想来花柳傍身的玉笙公子来说不啻于一种折磨。

“怎么,嫌我妨碍你拐带良家妇女?这好办,下回你看上哪个姑娘只管对我说,我去跟人家解释。”

寒玉笙哭笑不得:“从你嘴巴里面就吐不出好话,我哪里需要去拐带别人——”对上那双不以为然的眸子,只得掩下心中叹息,转而说道,“说到拐带,那位仁兄才有此嫌疑。”

沐墨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旁边桌上坐着个面色沉郁的青年,举杯独酌,一副心事重重,愁眉紧锁的样子。

“这年青人明显不是常客,对着佳景美酒,也没有丝毫兴趣,只是不断看着门外,满脸愁绪。”寒玉笙悠悠然说道,目光如炬。

沐墨瞳若有所思:“刚才一直听闻今日是广陵郡的养父裘老太爷纳第十七房小妾的吉日,迎亲队伍走的正是门前这条路。”街边已聚集了不少人等着观看迎亲的盛况。

每个地方都有一霸,这广陵也不例外,能够称之为老太爷的一般都有点钱有点权还要够老。裘老太爷一手虎鹤双形拳更是名动广陵,当然他的名气大不是因为他的拳打得好,只不过因为这广陵的郡守是他的样子,他也清楚这点,所以平时也算本分,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只不过唯一的爱好就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个接一个往家里娶,今天娶的是第十七房。

因为公众人物的举动通常都备受关注,故他们二人初入此境就得知这位裘老太爷纳妾的盛事。

寒玉笙赞同地点头,畅快低笑出声:“闹市勇劫新娘,太爷惊失小妾。明日茶馆又有说书的材料了,我们就慢慢看热闹吧。”

过不多时,只见喜乐大作,喧闹声起,街上的人被强力排到两边,一行队伍拥着一座奢华花轿,浩浩荡荡前来。

旁边路人,都在议论纷纷,有的赞郡守排场煊赫,只娶个小妾,也如此兴师动众,有的人揭出新娘不过是个青楼名妓,竟然也攀上了高枝了。

沐墨瞳细细观察着那青年,只见他全身颤抖,双眼含着泪水,显是听到了人们的议论。

队伍近前,马上要从店前经过,那青年连手都在发抖,面色苍白,却鼓足了勇气,胡乱以黑巾蒙面,拔出腰间长剑,冲了出去,一时喜庆的队伍人仰马翻,乐声骤然中断。

外面的无赖汉们瞧着有人闹事,也一起鼓噪起来,把整个街面弄的混乱不堪。

只见那青年挥舞着长剑,瞧着杂乱无章,显然是没学过半点武功,那些郡守的家人仆役,倒有人学过一两手粗浅拳棒,几下便把他阻住,打得踉踉跄跄。

花轿中一声惊叫,只见新娘撩开盖头冲出来,一心朝着青年奔去,奈何左右键妇拉扯着不得近前。看到那青年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模样,霎时哭得梨花带雨,面色凄清,口中一遍又一遍地哭喊:“阿旻,阿旻……”

那青年望着新娘的方向,隔着朦胧雨幕,一双眼满是真挚深情,虽被揍得毫无还手之力,却是死也不肯痛呼求饶。

沐墨瞳皱了皱眉,目视寒玉笙,却见他仍是一副恣意形态,正欲开口说什么,突闻街上传来异动,随即便是一声厉斥:“堂堂郡守养父居然强抢良家女子为妾,姑且不论王法与否,都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省点力气歇歇,好歹还能多活几年,何苦耽误人家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说话的是个年轻女子,声音洪亮,清晰传遍附近大街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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