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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淡墨痕(42)

作者: 瑟瑟轻寒 阅读记录

那公子油头粉面,声势浮夸,典型的世家纨绔。身着一件绣满牡丹的锦袍,大概被酒色掏空的缘故,时下风靡的宽袍大袖穿在他身上犹如一面华丽的旗帜,丝毫不显风雅,反倒有几分戏子的滑稽。听了寒玉笙的话语,面露不屑地冷哼一声:“不就是个婊子,还要预定?”

此言一出,立即引来白眼无数。

寒玉笙伸出手指摇了摇:“公子此言差矣,女子生来娇贵,本应受到保护,不同的是,普通女子受一名男子的保护,而青楼女子则受到所有男子的保护。”

那公子一脸厌烦的喝道:“我不听你胡扯,我爹可是远定候跟前的红人,休要再和我争,否则我告诉我爹,叫他禀报候爷将你满门抄斩!”

寒玉笙似笑非笑也瞥了眼站在一边看戏的沐墨瞳:“原来这远定候竟然能将人满门抄斩,我还以为只有当今圣上才有此行权力呢。”

“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远定候背后是谁,那可是当今太后,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就连皇上还不是唯太后马首是瞻。”

那公子浑然不觉对方微妙的表情,自以为占了上风,越发得意洋洋,身后众家仆也一副耀武扬威与有荣焉的样子。

寒玉笙笑得越发惑人:“敢问令尊是候爷跟前的哪位红人?”

那公子冷笑道:“区区光禄寺卿,不足挂齿。”

光禄寺卿,三品官,还是从的,果然不足挂齿。

“原来是寺卿公子,失敬失敬。”寒玉笙彬彬有礼。

寺卿公子摆摆手,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模样:“罢了,说几句好听的,顺便在这里磕三个响头,我就不计较了。”

寒玉笙信口拈来:“威武昂藏,慷慨雄壮,千年王气,横霸古今。”

寺卿公子面露喜色:“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寒玉笙指了指寺卿公子袖口上的鸾鸟刺绣图纹:“我说的是你这里绣的小鸟。”

寺卿公子低头一看,愣了。脸色渐渐由白变戏,由红变青,由青变紫:“你……你……”

楼里的姑娘们纷纷掩嘴窃笑。

57

雅间里,寒玉笙手执碧光粼粼的夜光杯,杯中是最上等的醉春秋,色泽晶莹澄澈,醇香醉人,透过薄如蛋壳的杯壁熠熠发光。

低头浅啜,徐徐品味,一脸的优雅惬意。

“光禄寺卿,官拜从三品,由远定候举荐入仕,一直以为鞍前马后为钟氏效力,只是这个寺卿公子却不甚成器,争夺官婢,强占民田,聚众斗殴,走马章台……所有纨绔子弟的恶习一样都没落下。”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悠然转向另一边的人。

“若在圣上面前参上一本,会让钟氏手忙脚乱好一阵子。”

沐墨瞳对着面前厚厚的一叠资料,越是往下看越是惊诧。

夺人妻女,占人良田,争抢官婢……每一笔每一桩都记得清清楚楚,有凭有据,尤其是争抢官婢这一条就足够上大理寺问询了。此外除了光禄寺卿家,还有其他几句京官的不良记录,皆是钟氏鹰犬,无不记载得钜细靡遗——即使是沐氏的暗部也做不到如此精细。

只要选择合适的官员上奏朝廷,足够钟氏焦头烂额无暇他顾,那个时候自己离宫也周全一些。

“这份大礼,墨姑娘可满意?”

透过朦胧的灯晕,寒玉笙醉眼微醺,眸光也飘渺起来。

“你的目的是什么?”沐墨瞳望向他,她的眸子一向都很亮,此时映着烛焰,润泽而明净,水火交融之下,信有流彩转瞬即逝,莫名的慑人。

这就是站在帝王身边的女子吗?

他仿佛有些明了,却又仿佛更困惑了。

摇了摇头,甩开那些似是而非的情绪:“如果我说没有目的,你一定不会相信吧。”

依旧是上次的房间,清冷的静神香袅袅升起,云雾弥漫,恍然连时光都沉淀下来,浮生如梦。

竹青色的帐幔,八宝吉祥图案的地毯,窗台上的闽中水竹……房间晨的一切所透露出的清雅冷然让人生出一股格格不入的感觉。

墙上依旧是那幅木雕挂屏,这次沐墨瞳看仔细了些,是幅寒雪独鹫图,画面上雪后萧瑟,寒风中一只鹭鹫立在一截残桩上歇足。鹭鹫的体态和羽毛被刻画得异常逼真,似乎稍一扑翅,便可从墙上跃然而出。

“人生到处何相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沐墨瞳低低吟道,“这幅木雕挂屏相当精妙,想必影射出此间主人的心态。”

雪泥鸿爪,人生相似。

纵使飘萍又如何?

寒玉笙略略一愣,目光杀虫那震颤,似有无数思量自眼底掠过,暗澜翻覆,竟是惊心动魄,然片刻即了无痕迹。半响,才低头慨然一叹。

“见微知著,墨姑娘是个妙人。”

“那么我们不妨开诚布公,这样大家合作起来也要愉快一些。”收回流连在挂屏上的目光,直视着眼前的人,“坦白来说,我不喜欢和目的不明的人合作,这样会让人很没有安全感——冒昧一问,你所图究竟为何?”

琉璃般的墨瞳,寒冽如冰雪,声音有如玉石轻击。

在那样的逼视下寒玉笙面色一正,不再是闲适风流的姿态,目光之中乍然泻出股凛然的睥睨高华,那是长期处于高处的人才会有的眼神,语气诚挚而坦然:“一个承诺。”

沐墨瞳虽早有准备,却也没料到是这种答案,但也并不算太惊讶,双目微抬:“什么承诺竟使得你这般大费心机?难道钟眠枫做不到么?”

“只有你才做得到。”寒玉笙直言不讳,竟是带了几许悒郁难舒的无奈,“放心,绝不会是什么刁难之事,这个承诺现在还用不上,待到时日成熟时,希望你尚记得。”

沐墨瞳对着角落里青花孔雀纹花瓶内几枝斜插的水果兰蓦然出神,这花的叶子并不是绿色,而是半透明的白色,鳞片一般贴合着根茎,花朵微微下垂,一株只得一朵,生于植株的顶端,在幽暗处发出诱人的丝绸般的白色光泽。因此,这种花也叫幽灵之花,在中原十分罕见,在北方草原却生长得十分普遍。

她就这样独自神游天外,清晰的眉目映在烛火光晕里,有股凝然的风华,寒玉笙默默看着,恍然感到一片宁和,岁月静好。

许久沐墨瞳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抬起头来,眸光淡定,郑重应允道:“我们成交。”

“你要离宫?”采薇宫内,顾轻霄不解的挑起了眉,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因为一贯深居简出,她的发上只松松挽了髻,簪一只虞美人。翠如碧波的衣裙铺展在身侧,整个人娴静如水,散发着平和内敛的光芒。

“虽说太后离了宫,暂时会风平浪静一阵子,但是你要回江南的话——终究不太妥。”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沐墨瞳不以为然,兀自逗弄金丝笼中的画眉鸟,浅棕色的鸟儿在笼子里扑腾着翅膀,十分有活力地与她手中的花银簪子进行追逐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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