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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淡墨痕(120)

作者: 瑟瑟轻寒 阅读记录

“我暂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待她停下来,凌睿才说出自己的想法。

“没关系,现在没有以后总会有的,说不定哪天突然就对一个人有了想法。”伸手攀了朵开得正好的夹竹桃,还来不及凑近面前便被制止——

“这种花孕妇不宜。”夹竹桃的叶及茎皮有剧毒,花香会使人昏昏欲睡,不利于胎儿成长。

沐墨瞳闻言放开花枝:“还是你细心,我都没留意。”不自觉将掌心贴在小腹上,那里已经有了两个月的小生命,原以为流华之后不会再有孕了,没想到人生往往有意外发生。这次的孩子乖顺许多,孕吐厌食的反应没有上次那么强烈,让人省心不少。

“上次太医列了张忌讳事宜的胆子,我看过一遍恰巧记住了。”

“是啊,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你过目不忘的本事。”

走出花坞的范围,是意趣盎然的假山碎石,凌睿扶她寻了块石头坐下。

“平日里母后自己也应当留心些。”

这样叮嘱的语气显得与年龄不符的老气横秋,沐墨瞳失笑,她又不是第一次当母亲,太医都说她的身体状况没问题,生产不会有危险,可身边的人却逼上次更加如临大敌,虽然类似的话听了不止一遍,还是认真地答道:“我知道了,今天回去就把那张单子找出来背熟。”

仔细端详眼前的孩子,确切来说已经不能用孩子来形容他了,十四岁就要面临这么沉重的担子,然而也不能说凌玄戈的决定有什么不对,只是每当看到那张过早成熟起来的脸庞,就忍不住叹息。

“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叫我墨姨,长大却没有再唤这个称呼了。”

“母后也说那是小时候。”小时候不明事理,长大了却无法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沐墨瞳怔然片刻,突然问他:“你认真告诉我,这个天下你想要吗?”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或者说,如果你父皇不将整个皇位送到你的面前,你会想要它吗?”

从一出生就是储君,理所当然被所有人当成下一任帝王看待,却从来没问过他究竟想不想得到那些。

第一次有人明白无误地在他面前提及这个话题。

刹那竟被震动了,久久回不过神。

锦绣繁华、万里江山,尊贵无比的身份,万人敬仰的地位,这一切,他,究竟想要得到吗?

一直被期望着走向那条路,从未想过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可能。

思索了良久,才开口:“如果让我接替父皇成为这个天下的君主是你们的期望,能够让你们从此安心的话,我会去做,并且会做到最好。”

沐墨瞳心头颤了一下,直到这时她才完全确认,他竟是知道的,那些从未在他面前提及的隐秘,并不能够藏得密不透风。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世,才学会了沉敛持重,才会安静得不让任何人操心。

也曾想过,当他得知真相的时候会有怎样的反应,或许会同许多叛逆期的孩子一样陷入偏执的漩涡,或许会痛苦愤恨地指责他们欺骗了自己,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平静,超出了想象的平静。

坦然迎着她的目光,语气是浓烈的诚挚,以及参透世情的淡然:“无论曾经发生了什么,父皇和母后都是我这辈子最敬爱的人,那些事情既然已成为过去,那么就放开它吧。”

长久以来随着他年龄的增长而渐生的忧虑顿时消散,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涌上感官,突然之间才发现,悉心抚养长大的孩子,原来已经这么出色了,他以他动听的声音告诉她,放开那些过去吧。

“你是你父亲的骄傲。”阳光温暖得令人想哭,伸手抚上面颊,才发现流泪是一件这么容易的事。

……

从宫里出来,原本是无目的的漫步,没想到最后竟是在锦绣棋轩前停下脚步。

日子久了,连习惯都难以改过来。

摇了摇头,既然都已经走到门口,没道理不进去。

熟门熟路上了二楼雅间,竹帘之后果然坐着一人,室内依旧弥漫着熟悉的静神香。

看到来人,孔雀般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讶然:“我以为那天不欢而散后,你不会再来了。”

“原来没打算来这里的,不过来了也好。”毫不掩饰地摇头,不过想随意走走,毕竟对他来讲随心所致的日子不多了,“以后跟在父皇身边做事就没什么机会出宫乱晃,无论怎么说也应该来道个别。”

钟眠枫沉吟片刻,说道:“我以为那天说的话就算你不放在心里,对于这样的安排也会有所抗拒。”

凌睿抬起头,直视眼前的人:“我以为你既然清楚有的事情我早已知晓,就会明白那天的话对于我并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何况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既然连造成当年局面的钟氏都可以平静面对,又怎么会去追究其他人的责任。”

超出年龄的沉稳面容,显出几分罕见的犀利锋芒。

“为什么?”即便知道他在当年的事情中起到的作用,却仍旧与他维持亦师亦友的关系,难道不是因为隐忍,而缘自于原谅?对于他来讲,这种心里是不可思议的,至少他不能够视为理所当然。

“你不懂人心。”低低叹了一句,眉目间一股湛然明朗的气韵,通透如同佛光,“所以也就不会明白,人生有很多种活法,而我不会为死人而活。”

他只为那些活着的人而活,比起那些已经消逝的生命,活着的人才更重要。

窗外隐隐传来鸟雀的啁啾,入得耳朵,更显周遭的寂静。

直到室内只剩下一人,他仍旧未回过神。

桌上的茶盏氤氲地吐着热气,余温散尽。

你不懂人心。

多年之前,也曾有人说过同样一句话。

那是在什么样的情形之下?

歌舞升平的景元年间,钟氏和沐氏尚未壁垒分明。

恰逢春猎,冬的寒烈尚未褪尽,然广袤的原野间已略窥复苏的迹象。

旌旗飘展的畋猎场上,原本鼓动的骑猎气氛却因为刚传来的消息荡然无存,人人都焦灼忐忑地望着前方林子深处。

皇室成员进行的畋猎比赛中出现意外,太子竟然遭遇上棕熊袭击,离得不远的三皇子闻讯已前往救援,消息传来的时候皇后禁不住当众晕倒,景元帝立即派遣大批侍卫入林,务必确保两位皇子无恙。

其余的人留在原地等待,营地上一时只听得见寒风过境,夹杂着马蹄轻踏的细微声响,随着更漏一点点渗下去,所有人的心越悬越紧。

当他策马停在营地前方红色骑装的少女旁边时,距离消息传来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沐姑娘很担心?”不经意地问。

少女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力持镇定。

依照圣令,除了救援队伍,所有人皆留在营地等候消息,以防林中还有其它猛兽袭击。身为女眷,她不留在后方宽慰皇后,反而跑到前面张望,急切的心情可见一斑。

“不知道沐姑娘是在为谁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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