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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淡墨痕(105)

作者: 瑟瑟轻寒 阅读记录

“王爷这番话说得真令人感动,既然如此盛意拳拳,那我也不好拒绝了,早就听说敦亲王的府邸十分不错,极尽奢华享乐之风,歌喉婉转的舞姬伶人自是不必说,更专门辟出了个院子豢养奇珍异兽,改日一定要登门见识一番。”

王都之中无人不知,最为精致秀美的府邸若是七王爷,那么最为华贵的就当属四王府。封人洵敛财本事一流,这一点从装裱得富丽堂皇的府邸上便可略窥一二。

封人洵嘴角抽了下:“最近王都的留言十分有趣。”

“王都的流言不是一直都很有趣么。”有了太子和离公主的先鉴,这回就算是外面在传老北狄王从棺材里面爬出来她也不会太吃惊了。

封人洵忍耐地按了按额头,因为封人楼往这里跑得太勤快的缘故,关于前太子妃与今上有染的流言已经在王都传得满天飞了,她继续在这里住下去,霁和的清誉到底还要不要。虽说这两人不可能真有点什么,但那样的名声对女子来说毕竟不是污水,只要洗洗刷刷就再也没有痕迹了。

“老实说,如果我是你这个时候会安分一点自求多福。”他就不信天祈大营里的那位当真坐的住。

“你确定这句话不会更适合自己?”沐墨瞳认真地问,封人洵总不会专程过来找她吵架,她只是不点破而已,过了会儿突然提及,“昨天前太子登门造访,不知道跟霁和说了些什么,一直闷闷不乐到现在——”话还没说完就见封人洵不安地敛起了眉,果然只要一提到有关霁和的事情,这个毒舌男就失去常性,只有把人烙进了心底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吧,她突然为霁和感到一阵庆幸。缘分这个东西很奇妙,要碰上一个能够将自己一举一动都刻入心底的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初在龙泉山行宫,他仅凭一个侧影就识破了幽朵儿的伪装,这份心意却是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的。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霁和到现在都还不明底细。

“他来干什么?”据他所知,这个兄长最在意的无非藏在别业的那个伶人,什么时候有心情往这里跑了。

沐墨瞳摊了摊手:“我怎么知道,虽然没有夫妻情分,但或多或少也相处了几年,总不会完全是陌生人,单纯叙旧聊天也是人之常情。”

两人正说着,门厅口隐约传来一阵环佩叮咚声,那种随着步伐而敲击出的有节奏的韵律,是

世家贵胄女子自幼便修习的仪态风姿。

沐墨瞳打住话头,朝封人洵瞥了一眼:“她来了,祝你好运。”咋一听似乎说得没几分诚意,拍了拍手几步便溜出了门外。

迎面看到霁和,笑嘻嘻道:“你们慢慢聊,离公主那里刚进了几种新茶,我过去看看。”

霁和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飘出去,怎么会有人认为她跟封人洵“聊”得起来?疑惑地走到一方桃木椅上坐下,也不转弯抹角,直言问道,“敦亲王前来拜访,不知所为何事?”

“大哥昨天来过了?”

霁和愣了下,没想到他一开口问的居然是这事,一时有些莫名:“的确来过。”褫夺了太子的封号之后,封人昱反倒释去了重负,自此便可放心与情人厮守终生,来此不过是与她商量以后的事情。让她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一番诚挚地劝她找个人嫁了,她还能嫁给谁?平心而论,封人昱品行尚可,但无缘终究是无缘。

刚才那个问题一出口封人洵自己也愣了下,意识到有些唐突,缓了口气,客套道:“太子妃进来可好?”

“我已经不是太子妃,这个称呼还是不要再叫了。”说完后才想到,他一直以太子妃相称,现在摆脱了这个身份,还真不知道应该叫什么。更加没料到的是他居然面露惆怅,兀自说了一句,“不是太子妃也还是大嫂。”

霁和越发狐疑,仔细将他看了看,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从他嘴里吐出来,换了谁一时都难以接受,尽管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来那两个字吐得极其不情愿,活像有谁拿刀逼在他脖子上似的。她突然有些醒悟,莫非他是来求和的?从起那两人多有龃龉主要是一位内不在一个阵营,现在不存在立场问题,化干戈为玉帛也合乎情理。她已过了不更事的年龄,既然对方先拉下面子,自己也不好显得小气量,只是,大嫂这两个字却不是在能够叫的。

霁和摇了摇头:“王爷大概还不知道,前太子昨日登门拜访其实是和我商量和离的,大嫂两个字是高攀不起了。”

封人昱言语婉转,不想耽误她后半生,所以提出和离,北狄民风开放,女子和离再嫁并不为奇,封人昱这样为她打算已仁至义尽了。

17

"和离?"封人洵有些意外。

"他来询问我的意见以便上报朝廷,大概很快就会有谕旨下来了。"霁和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见到封人洵几乎可以称之为愉悦的神色之后,不免有些腹诽。虽然对于和离她没感到怎么伤心,但正常人在这种情形下无论如何也不该流露出类似高兴地情绪,刚才还以为他是来求和的,现在突然又怀疑他其实是来看笑话的,一时面色下沉。

"你日后有什么打算?"片刻之后,封人洵再度出声。

霁和再次愕然,这种口吻,仿佛多年知交才有的随意,由眼前这个人问出来实在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和这个人和平相处。而观眼前情形,却大有往这个方向发展的趋势。

封人洵略显犹疑:"或者你打算回天祈?"

回去,那里已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处,她要以怎样的面目回去。

景元年间荣宠万千的帝女,如今还有几人记得。就像那时烟花,即便曾经再绚烂,残存的也不过是浮光掠影的星火而已,谁还能指望着那些微弱星火过一辈子?

没有回去的理由,或者说已没有什么牵绊的东西值得她回去,既然如此,身在哪里还不是一样。

见她不经意流露出的落寞,封人洵暗自松了口气,却又感到一股无能为力的哀悯,那个样子分明是在怀念记忆中的某件事物,或者是某个人。也许因为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她才会决然离开自幼生长的地方不愿回去。那一切发生在久远的一千,久远到他还不知道世上有这么一个人。

一时默然了半晌,方才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打算一直依附于封人楼?"

既然没有回去的打算,那么选择北狄国主作为靠山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在一开始她便是这样打算的,抬手掠了掠鬓边垂落的发丝。若封人洵是来求和的,她没有理由拒之门外,与这样的人做盟友远比做敌人划算。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为自己找另一重保障?"封人洵定定地看着她,眸中难以解读的深沉。

婉转的眉目轻轻凝起,显示出几分疑惑。

另一重保障。

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她今日给予封人楼的帮助,换来的终究有限,而人的一生太过漫长,其中会产生诸多变数,依靠虚无缥缈的一点恩惠,并不足以让人安心。不是她对封人楼本身的质疑,而是生长在帝王家的天性使然,手中若没有握住实质性的权柄,就无法对未知的将来感到真正安心。能够保命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嫌多,只是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比她目前握在手中的更为牢固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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