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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钟鼓(29)

见他要走,琉璃连忙跟上,“我跟你一起去。”又怕那个小太监不知轻重,赶紧嘱咐道,“别太声张。”

小太监回头朝她一点头,“奴才省得。”便打马上前,飞快地朝着前面奔去。琉璃的马不算好,只能勉强跟上他,但她也没有放弃,还是努力跟上。

小太监找到春寿,跟他简单地说了一下,春寿听得魂飞魄散,一边吩咐他赶紧去查究竟是谁人指使,一边转过身去,走到纪无咎身边,小声地给他说了一遍。

纪无咎沉吟片刻,对春寿说道,“你在这里,寸步不离地守着陛下。我去找她,陛下这边,你想办法拖延,别让其他人知道了。”春寿知道这是纪无咎害怕有人调虎离山,于是面色也郑重起来,点了点头,“师父你放心去吧。”纪无咎点了点头,掉转马头,就朝着来时路走去。

纪无咎骑在马上,脑中却反复在想迟迟的事情。他想不到还有谁要针对迟迟,她一个未出阁的公主,就算得了皇帝的宠爱,那也碍不到其他人什么事。可那人为什么要对付她?难道又是后宫倾轧么?对方打着姜素素的旗号过来叫的迟迟,如果要查,肯定就会查到姜素素身上。李湛那么宠爱姜素素,如果是旁人,未必会让他动怒,但迟迟就不一样了。以李湛对迟迟的感情,她真要因为姜素素出了什么事,李湛未必能释怀。以迟迟做筏子来打击姜素素,那人真要是这样打算的,来头一定不小。

一个名字浮上他的心头,纪无咎心上一紧,越发觉得不安,猛地抽了马臀一鞭子,朝前面冲了出去。

他沿着刚才来的路边走边找,因为不知道对方究竟想怎么样,纪无咎唯恐污了迟迟的清白,也不敢声张,这样一来,就更难了。

密林中一片茫苍,骑着马更是难行,纪无咎干脆下了马,一边用手拨开身边的荆棘,一边运足耳力,仔细听着四周的声音,还腾出手来,留意着地上的痕迹。对方如果要对迟迟下黑手,必然是在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她骑马过来,路上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片刻之后,果然有迟迟的叫声传入他的耳朵,纪无咎脸色一变,脚在树干上一蹬,人如腾空的大鸟,直直地向前冲去。

纪无咎几个纵身之后,就远远地看到迟迟的身影,她坐在草丛中,半人多高的草将她的身影盖了个七七八八。他再也忍不住,高声叫了一声迟迟的名字,她却没有回头。

纪无咎唯恐她出了什么事情,赶到之后连忙去叫她,“迟迟。”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的声音中竟带了一丝颤抖。

迟迟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原本被恐惧笼罩的心再也禁不住,转头过来看到纪无咎的那一刻,就扑进他怀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没事了,没事了。”纪无咎抱着她,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他手在迟迟身上一摸,发现一片黏腻,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满手的血。她面前还躺着一个年轻男人,胸口上插了一支羽箭,面色苍白,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纪无咎怕她受了伤,不等她哭完,就把她从自己怀里拉出来,“你哪里受伤了?”迟迟摇了摇头,闷声道,“不是我的。”她转头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那人,“他一上来嘴上就不干不净地在说些什么,我表明了身份,他还是不信,刚才甚至要对我动手动脚,我……我一时激动,害怕他对我不利,就……”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抬起头看向纪无咎,声音中带了几分急切,“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他的,只是因为……他实在太过分了,还说要纳我为妾什么的……”

听她如此说,纪无咎有些心疼,连忙拍了拍她的背心,示意没事。“不关你的事,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你,还让你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他爱怜地摸了摸迟迟的脸,问道,“他是谁你知道吗?”这人纪无咎也不认识,但能跟着皇帝一起来秋猎,想来也是世家子弟,而且门庭应当不低。

迟迟想了想,“他好像提过一句,他是承恩侯府的人,将来要继承家业的。”

继承家业吗?那就是嫡子了,只是不知道是嫡长子还是其他嫡子,如果是嫡长子,那就有些麻烦了。见纪无咎沉默不语,迟迟又说道,“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他的,我都已经说了几次了我是荥阳长公主,可他就是不信,还非得认为我是个小宫女。”

对迟迟宫女的身份深信不疑,想来是背后的人之前已经知会过他了。他应该也不知道迟迟的真实身份,否则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对皇帝的胞妹乱来。但给他说这话的人,想必应该是他相当信任、并且对宫中事务熟悉的人,而且这个人地位还不低。这人是承恩侯府的嫡子,见过的市面也不少,一般人很难几句话就成功地取信于他,必定是跟他熟悉的人。而能把“宫女”若无其事地交给他一个外男,想来这人在宫中地位不低,正是因为这人有这样的能耐,承恩侯府的这位公子才会相信。

“姜风荷”三个字在纪无咎心中越发地清晰起来,他抬眼望了一眼四周,还有一点不太明白。这里虽然称得上僻静,但也绝非人迹罕至。如果真要行凶,为什么要选在这样一个地方?要是李湛打马回来,那不是正好碰见?是,这样是能够让迟迟的清白被玷污得更彻底,那么多人看着,李湛就是想压下来也压不下来,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迟迟下嫁。但是这样一来不是摆明了是陷害姜素素吗?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情,哪个正常人会做?到时候这人被抓住一审问,那不是还有可能把自己给拉下水?

想了一下,现有的线索让纪无咎暂时找不到头绪,他伸脚轻轻踢了一下那人的手,脸上闪过一丝阴骛。那些事情都可以后面慢慢查,眼下最要紧的就是把迟迟从里面摘出来。对方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毁了迟迟的清白,再留在这里,等下李湛他们来了,这死无对证的,迟迟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

他蹲到地上,随手拿了一支迟迟马背兜囊中的羽箭,仔细地查看了一遍,幸好是女子用的,不为猎杀,多数只为了好看,上面没有什么记号。他拿过迟迟的弓箭,又把囊中的箭射了几支出去,有几支甚至还对着死去的那人,在他尸体上添了几道新伤。他刚死不久,血液尚未凝固,真要再添伤口,就算有仵作验尸,也未能验得出来。见羽箭大多都射了出去,纪无咎手中内力一运,将那柄小弓折断,随手扔在了地上。又运足了内力,打了几掌出去,一眼看过去,现场就是一片狼藉。

等到现场都布置得差不多了,纪无咎翻身上马,在迟迟的小马上面猛地拍了一巴掌,小马吃痛,长啸一声朝着林子深处跑去,他这才朝一直看着他的迟迟伸出手来,将她拽上来,坐在自己前面,猛地一夹马肚,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耳畔风声呼啸,迟迟一边护住自己的头发,一边问纪无咎,“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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