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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鬼话(3)+番外

随即释然,原来是位老太太。

大概是在我琢磨问题的当口进来的,所以也没听到门上的铃声,她很安静地站在门前,一身黑色绸衣裤,手里拿着把伞,站在门口盯着我看。

不过一张脸看上去有点模糊,不知道是不是屋子里暗,而我又有点近视的缘故。后头玻璃门透进来的光打在她身上,让她有点本就不高的身影看上去越发矮小,以至于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虽然我说不清楚那种奇怪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意识到我的目光,老太太抖了抖伞,好象刚从雨里头进来似的。

可是门外艳阳高照。

就这么抖了几下,她又再次安静下来,看着我,也不开口,也没有近一步的举动。

她到底想干吗?我莫名。不过也不是没碰上过这样的客人,大概只是走过,闻着香,进来看看,尤其是这种上了年纪的,一般看的多,买的少。

但像这样一直这么僵持着总也不是个事儿。

“想买什么,阿姨。”打破僵局,我挂着笑问。

老太太朝里蹒跚着走近了几步,来到一排放青团的柜子前停下,弯下腰,朝里头看。

“买青团?阿姨?”

老太太没理我,依旧贴着玻璃朝里头看,那鼻子几乎就已经碰到玻璃柜了。

然后忽然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清明……”

“什么?”

“清明……”伸出手指,她点了点柜子。

“青团?”

“宝珠,你在和谁说话。”

正在我努力分辨这老太太模糊的口齿里发出的到底是‘清明’还是‘青团’的时候,突兀又一声话音,吓得我惊跳了一下。回头便看到狐狸慢悠悠从里屋踱出来,不由得有些火大:“狐狸!下次叫人能不能先吱个声?!以为自己是鬼哪?!”

狐狸在里屋门口站定,看着我,目光有点奇怪:“你在和谁说话,宝珠。”

“客人啊。”手指向大门,我却一呆。

门口处空荡荡的,包括刚才那老太太站着看青团的地方。

没有人,门上的铃也纹丝不动。

回头的一瞬不过一秒钟的过程,那个步履蹒跚的老太太就这样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连门上的风铃都没有惊动。地上一行浅浅的水渍,从门口不到半步的距离,一直延伸到那老太太刚才看青团的地方,水渍的样子就像一个人踮着脚走路留下的痕迹。

头皮突然一阵冷冷的麻。

“……狐狸……”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狐狸身边,而他抬手把我推到一边,甩着尾巴若有所思走进店里,然后用鼻子嗅着,从东到西,从抬着头,到弯下腰……

直至刚才那老太太的高度。

半晌,他直起身,回头看向我:“宝珠,你把什么招来了。”

☆、第三章

“我?”我一愣。

一时不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正想再问问清楚,却见狐狸又朝我勾了勾手指:“拿来。”

“什么?”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我看到手里那串被我捏得很紧的链子,白生生一串闪着颤巍巍的光,玉似的。

挺怪,刚才怎么就没发觉它有那么漂亮。

“干吗。”掂了掂握进手心,我看看狐狸。他正朝我这边走过来。

“这是哪里来的。”他问。

“买的。”

“哪里买的?”

“狐狸,你审问呢?”

“我看看。”说着话,人已经走到我面前,朝我伸出一只手,摊开。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链子

不等开口拒绝,手心里突然一空,而面前狐狸的手掌里咔拉一声脆响,指尖一转,链子在他掌心扭出一圈漂亮的弧度。

“狐狸,你这是在干吗。”

“借来看看。”

“你答应过不在这里用你那些下三滥招式的。”

“有吗,”抖了抖耳朵,狐狸嘬着牙齿笑:“什么时候?”很奇怪的一个现象,虽然说狐狸和狡猾总是联系在一起,但不知道为啥,有种狐狸只要一得意就容易藏不住自己的本相,比如我家这只,据说活了几百岁了都。那么老精老精一只狐狸都改不掉这种本性,所以通常来说,这种动物的心态还是比较好掌握的。

“签合同的时候。”

“哦,”点点头,指尖踢里嗒拉在骨坠间一阵拨弄,半晌,突然抬起头,一双原本就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线似的两条弯得很诡异:“宝珠,你上课要迟到了。”

墙上的钟正指五点,我一个激灵。

当下也顾不上问他要回手链了,赶忙冲进房间去拿包。我读的夜校上课时间是六点,从家出发到学校,如果碰上堵车的话,一个小时恐怕不止。而原本在这方面就记录不良的我,再多几条迟到记录,怕是真要影响到考分了。

出来的时候,狐狸的脑袋还没恢复人形。

而显然它对此一无所知,一手捏着链子,低着只毛茸茸的脑袋,扑哧哧笑得很开心,这让他看上去很呆。可惜无论我私下怎样恶毒地期望他这种呆样能被别人看到,外人眼里的狐狸,永远好看得让人流口水。

突然很想把他那对大耳朵拔下来,看它们抖得那么快乐的样子。

因此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故意用力吸了口气:“狐狸,你身上什么味道来着。”

“甜心小姐呗。”提到身上的香水,一双细眼睛眯得更弯曲。

“怪不得家里蚊子苍蝇少了很多啊,狐狸,我不在家的时候多用点,顺便把帐本上杀虫药水那一项替我勾掉,谢谢!”

“好的。”狐狸很快乐地应了一声。而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家门。

门刚在身后合上,不出所料,里头一声尖叫:

“杀虫药水?!宝珠!!!”

“你给我站住宝珠!!”

“站住!!!”

路上的交通比我想象中要顺畅,这可算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迹了。所以赶到学校的时候,离上课时间还早了十分钟。

学校是百年老校,据说有着最资深的教师队伍,当然,也有着最“资深”的校舍建筑。那些表面刷着新石灰,里头终年散发着厕所味道的教学楼,那些一走进去,头顶就被树叶遮得不见天日的小道,那些爬山虎厚得能当棉被使的墙壁……冷不丁一两道影子从那些还装着五六十年前铁栅栏的窗户里闪过,你都无法肯定自己见到的,感觉到的,究竟是人影,还是别的一些什么东西。

教室里灯很亮,那种我从小就不喜欢的苍白色,伴着交流电嗡嗡的声音,映得人脸一个个都死灰死灰的,像几天几夜没睡好。

有人桌上堆着水和零食,多是些女孩,备着课间或者课上吃的。夜校和日校生不同,大多是些工作了的,早忘了学校里纪律那一套,老师也不会像对待白天正规学生那样严格,所以带着零食上课已经成了夜校里的默认传统。不过这些东西我是从来不准备的,即使天热跑过来再热,我都可以一点冷饮都不碰,上课三个小时,能不上厕所就尽量不去上厕所。

也许有人要问我为什么。其实很简单,想必都听说过那些学校传闻吧,比如厕所哭泣声,红马甲,人头拖把之类的。有的人信这个,有的人听着一笑了之,而我要说的是,有些东西的确只是传闻而已,好事者编来吓人的,而有些东西,虚也好,实也罢,它确实存在。或许离得很远,也或许就近在身边。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坚持不在这里上厕所的原因。

只要有可能,我想尽量地不要看到那些东西,即使在周围都是人的情形下。

“宝珠!”正找着座位,有人伸长了手招呼我。

是平时经常坐一起的林绢。林绢是个有钱的闲人,高中毕业后就被一富翁给包了,二十岁时自己包了个情人,经常是一半时间跑富翁那里赚钱,一半时间上情人那里花钱。到这里来上课,美其名曰充电,其实是为了打发两个情人都不在时的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