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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珠鬼话(104)+番外

“在聊什么呢。”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在我发着呆的时候。随之而来鼻子里飘进丝熟悉的香水味,边上椅子吱嘎一响,狐狸在我边上坐了下来。

“秀玲婶婶的外甥小离吧。”闻声退开了一些,堂哥的视线从我脸上转向狐狸。

狐狸点点头。

抬手把烟盒丢给狐狸,狐狸轻轻巧巧接了,又轻轻巧巧放到了一边的茶几上。

见状,表哥将手里的啤酒朝他扬了扬。

狐狸摇头。

表哥笑:“烟酒不沾?好男人呐。”

狐狸没言语,只是微微弯着双眼。

其实我知道,狐狸对烟是没兴趣,但对酒瘾头很大。只要是沾上了不喝到露原形他是停不下来的,而且狐狸酒品比较恶劣,一醉就会脱得光光的站在桌子上跳甩尾巴舞。所以在家里以外的地方,他从不碰酒。

想到这忍不住咧着嘴笑了出来,堂哥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我,我忙收住笑,一旁扫到了狐狸的视线,像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些什么,他朝我挤了挤眼。

这时饭厅传出婶婶的叫声:“伊平!宝珠!小离!吃饭了!”

这天晚上全家人很晚才睡,因为晚饭过后就聚在一起一直谈论着四姑的事情,还有大清早那些上门来闹的人家里头出的事。

那家人姓王,兄弟三个,中间的老二在凌晨时被发现死在了自家的床上。发现时全身早已经凉透了,死的样子很奇怪,整个人蒙在被子里,两只手紧卡着自己的喉咙,好象是活活被自己给掐死的。可哪有人可以自己把自己给掐死?而且那么用力,别人怎么掰都没办法把他手指从他脖子上掰开。

可是他们自家里出的事,不找警察,为什么要吵到我爷爷家里来?我不明白。而且感觉上他们似乎认定和我二叔他们有关似的。

对此二叔叔他们也没谈多少,应该说,是我在的时候他们没谈多少,只说了等明天雪小的话再出次村去看看,之后没多久我就去睡了,因为从他们谈话时看着我的表情可以感觉,他们都希望我早点去睡。

可是躺在床上一直都睡不着,因为脑子里静不下来。

对面二叔客堂里的烛光鬼火似的一闪一闪在我房间里摇曳出长长的光影,光影里一会儿闪出那个溺死的刘家闺女浮肿的脸,一会儿交替出四姑那张被冰凌撑破的嘴。连带整个房间都一股子彻骨的冷,冷得被子怎么样都捂不热,两只脚冰凉冰凉的,稍微翻个身,就觉得一股股的冷气顺着脚底心往我身上钻。

有那么一个冲动,想抱着被子去找狐狸。可后来还是忍住了,想想他没心没肺那样儿,八成会以为我是存心去占他便宜。

于是在冰冷的被窝里继续死挨着。

也不知道就那样过了多久,耳朵边隐隐听见有说话声从二叔房子里陆续出来,那时候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而终于脚底心也有了那么一丝丝暖意,我睡了过去。

被尿急憋醒过来的时候,天色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也不知道到底是几点,对面二叔客堂的蜡烛已经熄了,所以整个房间显得特别的暗。又暗又静,静得连雪飘落的声音也显得特别的清晰。整个世界都睡着了,除了我,于是一种莫名的冷意让人不由自主一个激灵。

即便如此,在床上窝了半天,我还是一边诅咒着自己的肾一边打仗似的迅速套上衣服爬起床。因为实在是憋得不行。踮着脚一溜小跑跑到马桶边,真准备掀开盖子,冷不防面前那只大衣橱上的镜子里一道光晃了晃。

我吃了一惊。

一时尿意被惊走了一半,稳住心跳定了定神朝镜子里再仔细看了一眼,当时,我就呆了。

镜子里发着光的是二叔家楼里的一个窗台。

窗台里亮着蜡烛,只是一根,但在那么浓的夜色里,还是让那个不大的房间幽幽然亮得有点突兀。透过半掩着的窗帘,我看到六姑虾子似的弓在床上。

一头始终高挽着髻的黑发瀑布似的在肩膀上散着,她露在窗帘外的身体不着寸缕。身体很白,扭曲得像条蟒蛇,两条细细的腿在窗台上撂得老高,腿中间压着道身影,修长挺拔,随着她身体的扭动在她两腿间急促起伏。

一阵用力后突然仰身而起,那一头艳红色的发火似的在我眼睛里猛烫了一下。

压在六姑身上的男人……是堂哥伊平?!

☆、第七章

有些东西,看到了想当做没看到,可是根本做不到。

在那晚之后,我发觉自己再难用正常的情绪去面对我那个唯一的堂房兄弟,虽然他一如既往地像个真正的兄长般的对我好。带我去看那棵害他跌破头的老桑树,同我唠家常。而我每每单独面对他的时候,总免不了会想起那晚的情形,那时六姑在他身下那种陌生的表情,他赤裸着对着我的背影……

乱伦……乱伦……乱伦……

年轻的姑姑和妖娆的侄子伊平。

来爸爸的家乡短短不过几天,我就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情,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偏僻闭塞的村庄。而之后还会发生些什么呢,谁知道。

电依旧没来,雪依旧断断续续在下着,村里的人依旧无法走出去。从我住的地方往北走不过几十步远的距离,那个堆放杂务的小楼里至今还躺着四姑的尸体,为了保护现场那地方一直被锁着,白天经过时,透过窗可以看到她苍白的脸和一双直愣愣对着天花板的眼睛。嘴里的冰是早就化了,尸体的僵硬让它依旧保持着原先大张着的样子,这让她一张脸看上去扭曲得更加狰狞。

风里隐隐飘来一丝丝年糕的香气。

小年夜了,家家户户把门前窗下的红灯笼都点了起来,很热闹的颜色,尤其是在断电缺光的日子里,可是那些热闹的颜色燃烧不出节日热闹的气息。

没人快乐得起来,在这些事情发生之后。

入夜远处隐隐传来一两阵鞭炮声,稀稀落落的,牵强的快乐,像是这寂静的新年来临之夜所发出的淡淡嘲笑。而我也是在这样一种时刻里第一次萌生了想就此告别了叔叔婶婶们,迅速打道回府的念头,虽然明知道不可能。

从来没有哪一次的新年会过得那么压抑,即使在姥姥去世之后陪伴在我身边的只有一只少有人性的狐狸精。

七八点钟光景全家开始祭拜老祖宗。拜祖宗时所有门窗都是要开着的,因为可以方便祖宗们进出,正对着供桌地上烧着大盆的纸钱,全家人依次在那位置对着供桌磕头。

祭拜时依旧没有看到爷爷出现,是由大伯伯代替他磕的头。孙子辈的我排在最后,坐在客堂外那棵老桑树下等着的时候,铘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走到我边上站定,靠着树。

有时候觉得他就像团不为任何而存在的空气,

常常他会很安静地坐在我身边,也不和我说话,也不看我,只是那么坐着,静得让人几乎能忘记他的存在。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更不喜欢留在我家我的身边,从他待在我身边时偶尔会被我窥知的一丝半毫神情可以看得出来。他眼里的不耐,他的厌倦,他的不快……他就像一只被无形的手禁锢在我身边的野兽,收起了利爪漫不经心合上眼,可眼里时时会闪出试图割断那条枷锁的光箭。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如此,也无数次见到他一个人推门而出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却又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又回来了,出现在我视线之内的某个地方。我想这一定和狐狸有关,狐狸把他变得和最初不同了,很不同。而这样做的结果会是什么,同样,我不知道。只知道至少是现在,他们能这样平和地在我的身边,我很侥幸,仅仅是侥幸,而这份侥幸可以保持多久,还是不知道。铘这个人,就像个最不安定的未知。你看得到他现在的平静,看不到他未来到底会如何。

我觉得我真的是很无知,正如我对于一些我不得不去面对的东西时所必然的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