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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乃伊(79)

“那时候你应该还在你的棺材里。”我犹豫了一下,坦白道。“所以你没有复活,因为只要在那口棺材里,你就永远保持沉睡的状态,是么?”

“也许吧。”

“也许?你自己都不清楚你的祭司为你的复活所做的准备么?”

“我的祭司。”他重复了一遍我的话,看着我。“我的祭司是艾伊塔,她对我的坟墓做了什么,除了她没人知道。”

我被他的目光望得有点不太自然。

张了张嘴正想着要找些什么话题转开他的注意力,突然脚下猛地一晃,紧跟着从右方的窗户外突然间嘭的声传来阵闷响!

我吃了一惊。

迅速起身跑到窗外,这时的窗外已不再似来时那么安静。

大群的人从主楼的台阶上狂奔而下,一遍惊恐地尖叫着,一遍回头看着身后的大楼。大楼里滚滚黑烟从透过门窗蔓延而出,被风一吹立刻带着股浓重的焦臭直扑到我面前。

“嘭!”这时再次一声闷响,博物馆建筑上方那大片玻璃仿佛雪山坍塌般从建筑上剥落下来,登时警报声尖锐响起,楼下顷刻间变得更加混乱。

可就是这样混乱的一种状态,那名上楼去找王教授的保安却始终没有下来,也许是正在楼上的窗口处观望?可是楼上资料室听起来一片寂静,仿佛没有人一样。

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来不及叫上斐特拉曼,一个人朝楼上直奔了过去,一口气跑到二楼资料室门,正要伸手去敲,却发觉门是半掩着的。隐隐有尖叫声和焦臭味从房间内的窗户外传进来,我把门用力推开,朝里头叫了一声:“王叔叔!”

没有人回答。

资料室里层层书架挡着我的视线,隐约看到一个人在最靠里的书架边站着,看样子似乎是之前上来替我找王教授的那名保安。

“王叔叔!在么?”看了看四周没别的异样,我朝里走了进去,一路走到最里头那副书架背后,透过书的空隙朝里看了一眼。

这一看把我惊得一跳。

就看到那名保安面对着我整个人贴在我对面的书架前,舌头伸得老长,脖子几乎被一根钢丝勒成了两段!

绳子看着极眼熟,是部队里配给军人用军用钢绳。

离他不远处,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虽然十多年未见,他仍和我记忆中的一样,半秃的头,瘦得微微有点驼背的身体。只是比十几年前看起来更加佝偻,也多了许多白发。

他是我爸爸当年合作了很多年的助理,王建清。

此时他静静匐在那张十几年前我爸爸使用过的书案上,侧头对着窗的方向。深度近视镜一半架在他鼻梁上,一半斜在桌上,镜片上全是血,他面前的书桌上也全是血。

我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抖了起来。

一边想后退,一遍仍无法控制地朝前走了过去。而没走两步,突然肩膀被人用力一搭,我被一只手用力一拽,一把拉到了边上的书橱背后。

回头就看到那拉我的人是斐特拉曼。他朝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目光灼灼看着房门口的方向。

“奇怪……”然后他忽然有些莫名地说了这两个字。

话音未落,突然门口处那条昏暗的走廊里一点红光蓦地闪过,随即劈头盖脸一阵子弹声骤然响起,顷刻间将我面前那只厚重的书橱射穿了一大半!

从弹孔来看那显然是10毫米以上口径的自动步枪,同样是军队里才有的配置,用来射穿装甲车都不成问题。若不是我被斐特拉曼及时按到了地上,只怕瞬间已被射成了一堆碎肉。

想到这点,不仅手脚冰冷。

此时被弹药和木头碎屑激起的硝烟已渐渐消散,隔着剩余的硝烟隐隐看到门口处一道“人影”慢慢朝里走了进来。说是‘人影’,那‘人’却是没有头颅的,只肩膀上架着挺自动步枪,头部激光瞄准器光线灼灼直对准我的方向,之前门口那点红光,估计十有八九就是这样玩意。

我呼吸变得紧迫起来。

手摸到插在裤兜里的枪,握着,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看来那“人”还没找到我和斐特拉曼的踪迹,那点红光很快从我面前移开,转向了别处。我微微送了口气。如果能不正面接触,那是最好的,可就在我试图示意斐特拉曼跟我朝后走,走到资料室那间隐藏在角落尽头的后门的时候,突然那道红光蓦地转了过来,倏地指向斐特拉曼的身体!

斐特拉曼突然一把按住了自己的头,全身抖筛子般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大惊。

这状况就像那天在郊区农田里所发生的一样,早不来晚不来,他竟然偏偏在这种时候发病了!

耳听到滋的声响,无比熟悉的自动步枪蓄力的声音。我全身一个激灵,意识到不好迅速一把拉住斐特拉曼的肩膀猛地朝后倒了下去,这同时笃笃一阵枪响,一大排烟雾伴着尖锐的流弹光芒迅速将我们身后那堵墙扫得千疮百孔。

而我没等那“人”发现它的失手,已连滚带爬拖着斐特拉曼从地上站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刺向对面的小门,在那“人”再次朝我们射击的瞬间一把将门打开,朝里直扑了进去。

随即用力把门关上,反锁,旋即听见子弹在这扇厚重的防盗门上发出咚咚闷响,这才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

却随即发现,眼下的状况并没有多少起色。

这间暗室是全封闭的,当年为了储藏一些特别珍贵的文物所建,所以使用了最坚固的材料,却并非为人所准备,所以,它里面完全没有供氧设备。

而门外的机枪声仍然持续不断,我用附近找到的钢杆把门插紧,和斐特拉曼一起跌坐到了地上。

☆、第六十四章

这间暗室的名字叫合金箱子,因为它的门采用的是近五厘米厚的钨钛合金板。周围用混凝土包裹厚达半米的花岗岩砌成,包括地砖,所以说,即使用炸药炸掉了这整座楼,这间暗室仍然会完好无损,它是镶嵌在二楼中间的一只坚固无比的保险柜。

而我之所以对它如此了解,是因为在大约二十年前,我曾经被锁在这地方过一次。

那时候爸爸被派来在这家博物馆工作,每次放假,他都会接我过来住上一阵子。这座暗室就是最后一次跟他来这里住时他带我进去的。记得那天爸爸说,要带我进去看一处‘宝藏’,可是就在他刚把我带进暗室后不久,有人叫他听电话,他就丢下我一人离开了。离开后,门被不知情的助手反锁了将近一刻钟,而就是那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令我刻骨铭心至今。

这房间一旦关上门后会自动切断照明系统。密闭的空间,密闭得看不到一丝光源,所谓伸手不见五指,就是指那种浓稠得仿佛橡胶般把你胶着在里头的那种黑暗。而你在里头无论怎么大声喊叫都是没用的,如此的狭窄和如此密封的程度,你的声音在里面可起到的作用为零。

所以,直到现在,我都对银行保险库、电梯之类的地方怀有一种类似幽闭恐惧症的心理,每每进入那种地方会有种无法名状的压迫感,好似被活埋一样。

没想到时隔二十年我会再次面临这种境遇。

所不同的,是这次身边多了个人,而身后那堵坚固无比的合金门,正因着外界不停施加于它身上的巨大穿透力而发出砰砰的闷响。

这声音令我稳了稳呼吸。

伸手朝边上摸了摸,摸到了斐特拉曼几乎没有一点温度的手,他身体仍在不停痉挛着,灯光在门关上的瞬间就自动熄灭了,我看不到他此事的状况,但从他皮肤表面经络暴张的程度可以判断,他这会儿状况非常糟糕。

“你怎么样了?”于是忍不住问了他一句。

他没有回答,只迅速把自己的手抽离了开来,然后好像消失了般把自己静静融入了周遭的黑暗里。

这时身后的枪击声突然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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