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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喜农家科举记(378)+番外

作者: 鹿青崖 阅读记录

桂志育当着窦教谕的面,又把试卷放了下来,眼神往他身上一扫,转身去了茶房。

窦教谕赶忙跟了上去,还没等开口问他怎么不去上报卷子,撂下做什么,桂志育已经先开了口,“窦教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若是不同我说清楚,这卷子撂下也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窦教谕怎么也没想到,他听过那么多人说这句话,而就在最关键的时刻,这句话竟然从桂志育口中说了出来。

他满嘴黄连一般,只看桂志育一脸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知道自己这么多日子以来,跟桂志育套近乎、行拉拢之事,并不是真心相交,只是想让桂志育帮帮忙,这样的心态让他非但没能得到桂志育的帮助,反而引起了桂志育的怀疑。

以桂志育的个性,若是他没有急着打那招呼,桂志育是必然要上报的,现在反而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生死就在桂志育一念之间了,窦教谕再没法瞒下去,当下跟桂志育和盘托出。

“……行作弊之事,是我大错特错,可那边小清的大仇不报,这一辈子活的窝囊……现在彭家和我等的命运都在桂教谕一念之间,我的所作所为我自己承担,但是那边小清得此机会不易,还请桂教谕助他一臂之力!”

桂志育懵了,他没想到,竟然从窦教谕口中听了这么大一个阴谋。

彭家为祸在先,便是窦教谕不说,他也听说过那彭家子弟在莱州素来猖狂,可这样一份辱骂朝廷的卷子,并不是彭家人所做,他现在已经知道此卷乃是诬陷,如果报上去,同为诬陷的罪名!

可他要是不报,彭家自然会无事,而以彭家的势力,窦教谕和那边小清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尤其是窦教谕,他明知道边小清可以四海为家,而他上有老下有小,完全跑不掉,却还是没有阻拦边小清行这并不是十足把握的报仇一事。

桂志育一时说不清,乡试作弊的窦教谕和助人报仇的窦教谕,到底哪个才是窦教谕本人。

或许都是他,又或许都不是。

桂志育转身回了阅卷的经房,拿起了那张卷子,从跟来的窦教谕身边擦肩而过时,说了一句话,“此事之后,你便解甲归田吧。”

窦教谕一怔,眼角有泪落下,“多谢。”

桂志育没有再停留,同看管考官的人道,“请通报两位主考官,下官有要事求见!”

他重新看了一眼那一张伪作的卷子,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不过今日今时,他不想再深究了。

桂志育得了答复,带着卷子一步一步往正副主考的阅卷处去了,近在城里的彭久飞笔下落定,状告徐继成的状纸已经落成。

济南城里照常人来人往,大小寺庙人满为患,没人在意天上风云变幻,没人知道济南城即将迎来一阵疾风骤雨。

除了坐在窗下书案边,一刀一刀刻着印的魏铭。

第411章 反应

桂志育手里的卷子,照理先递到了副主考白源手里。

白源,正六品的刑部主事,正儿八经的两榜进士,今次被点了这山东乡试的副主考,领命到此,也没有旁的念头,毕竟是副主考,无功无过也就是了。主要是,要把佟孝贤让他办的事,办成了。

白源中进士的时候,已经快四十岁,年纪不小了,且他家境一般,几十年寒窗苦读,把身子熬得只剩一把骨头,瞧着是个有风骨的样子,可人吃五谷杂粮,没有钱吃饭不成。

头几年都在翰林院那样的清水衙门打转,被皇上叫去讲书,也都可有可无,皇上每每听了他讲书,总要睡上一觉,是以也不太记得这个人,蹉跎了许久,倒是颇受司礼监的佟孝贤照看,自然而然搭上了佟孝贤的路子,这才转身调到了刑部,任主事。

这才能来山东乡试当副考官,虽然不是佟孝贤的意思,可佟孝贤照看了他许久,终于将他派上用场。

那佟孝贤以迅雷之势把他外甥祖籍扒到了山东来,并不是为了能让那徐继成少些竞争对手,而是直奔着自己来了——佟孝贤让他给徐继成那小子泄题!

副考官不是正考官,但是考题总少不了参与。泄题是个大事,白源也有点不敢,可既然吃着佟孝贤的好处,少不得替佟孝贤办事,便先将那徐继成叫过去,好生提点了一番,万不要出去宣扬云云。只是他提点徐继成,却发现那通政使彭助的儿子找上了门来!

彭助的儿子上门有什么事,白源怎么可能想不出来?!不也是为了提前拿到考题吗?!

说起来,彭助确实同他有些恩惠,是他初在翰林院当官,不知道禁忌,乱说了几句话,这些话要是传出去,免不得惹一身麻烦,是彭助提醒了他,又帮他压了下来,这才免去许多是非。

彭助待他有这个情谊,在彭助没升到通政使之前,白源也同彭助传过几次紧要的消息。

他自以为还清了这笔账,没想到彭助居然让自己的儿子上门来找!

给佟孝贤的外甥泄题那是迫不得已,可他白源凭什么给彭助的儿子泄题呢?

白源没理会彭久飞,彭久飞这个名字也就在他脑子里渐行渐远了,反正等到回了京城,他自有佟孝贤提点,又同那彭助没什么干系。

他是这么想的,可看到这张彭久飞的卷子,还是怕了。他当然看不出来这是彭久飞的卷子,可卷子写到中间,那自高自大的口气提到了莱州彭氏一族!

白源脸白了两下,不止是因为彭久飞的张狂,而是因为自己被彭久飞指名道姓地骂了。

手下发颤,白源盯住那卷子里的字,“庸碌无为”、“趋炎附势”、“不配为官”,甚至质疑他乡试会试是如何考中的。白源差点气晕过去,他承认自己不是个好官,但他几十年寒窗苦读,可没有人给他泄题!

彭助的儿子这是疯了吗?!自己考不过就来这里叫骂?!以为乡试是闹着玩的地方?!

白源叫了桂志育问了一番,确定确实是从收来的考卷里看到的,这便叫了桂志育,“你做的极好,咱们这便寻主考,将此事言明!公然藐视朝廷,这还了得?!”

他这个态度,反而让桂志育松了口气,如果在副主考白源这里就把卷子卡了下来,那么他帮了窦教谕、边小清一场,也成了无用功。

桂志育随着白源往主考岑普处去了,但当两人把试卷递给岑普一看,岑普看了,只眯了眯眼睛,完全没有白源和桂志育一样的反应。

这场乡试谁最大,自然是主考、正五品的大理寺右寺丞岑普最大,他这般态度,桂志育和白源都觉得不太妙。

这主考岑普,是要把这张卷子按下来吗?!

白源不由喊了岑普一声,“这卷子藐视朝廷,纵然乡试不乏有讥讽科举之人,可此人完全不同,从下到上地叫骂,可是在辱骂朝廷!咱们如何能容他?!”

白源没有夸大其词,不仅如此,他还提醒岑普,“您可瞧见此生辱骂您的字样,真是不堪入目?这您如何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