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欢喜农家科举记(103)+番外

作者: 鹿青崖 阅读记录

——

葛青经了这一事,后怕了好几日,只好生守着规矩埋头读书做文章,到了沐休日,才垂着头上了桂志育的门。

“先生,是我鲁莽了。”他低着头,说起此事满脸通红。

桂志育没有半分责怪他,“前因后果我都晓得了,这个刘沣同惯会唆使人,你急着为我出头,为自己辩解,自然容易中他的圈套。以后做事要更沉得住气才是。”

葛青连连道是,桂志育又道:“世事洞达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你平日里多埋头读书,也不是什么好事,闲暇之余多听多看,多思多想,对你做文章不无好处。说句不客气的话,魏生年纪虽小,也未有功名在身,但他眼界开阔甚于你,所以才能连番取中案首。”

“先生说的极是,学生亦觉得魏生看事通透,学生不及他良多。”葛青甚是惭愧。

桂志育见他这般,又拿出自己这些年所思所感,教导了他两句,说到那刘沣同,“……刘氏宗学倒是有先见之明,见他心术不正,及时将他踢了出去。只刘氏宗学保全了,他又落到了县学来,终究还是害群之马。”

葛青也叹气,道:“刘氏宗学管教甚严,这才能出了这许多举人。此番一涛兄更是名列前茅,为刘氏宗学长脸!”

一涛乃是刘春江的字,葛青钦佩刘春江,自然也觉得刘氏宗学是学子天堂。

桂志育也晓得,“若是刘氏的举人愿意出来给县学学生指点,县学也能在下一科有所改观了!”

他说着,觉得这是个比严加管教生员更好的办法,便道:“闭门造车于做学万没有益处,得跟教谕商量一番,若能将刘氏宗学的举子请来县学为生员指点,岂不是双方都有利?”他想到了这一点,还没忘了葛青,招了葛青,“你与我同去,多经多看才好!”

葛青没有不答应的,连忙跟着桂志育去了洪教谕家。

谁料洪教谕听了,摇头不迭。

“这事我如何没想过?但刘氏一族就是那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族规,他们看不上县学,也不愿意插手多管闲事,这条路子是走不通的!”

洪教谕说得不错,刘氏宗学是看不上县学的。

今次考中的十个举子,刘氏宗学占了两名,另有两人只是籍贯在安丘,家中早就不在此处,再有三人读得是外边的书院,还有一人是自学在家,县学生员最多,却只出了两位举子。

明面上看着安丘这一科成绩不差,实际上县学并未出力。

桂志育真是汗颜。

“那就更得让刘氏宗学和县学联合了!我们学田众多,今岁年景好,出点钱也是无妨的。”

洪教谕叹着气看了他一眼,也不再多劝,“你去试试吧。”

得了这话,桂志育次日就递了名帖去刘家。

刘氏一族自立一村,在县城以北五里处,据说从前刘氏也居于县城之中,距离集市较近,家中子弟读书多被干扰,兼之子嗣繁茂,渐渐住不开去。四十年前,当时的宗主做主,举家搬迁到了田庄之上,几代下来,俨然一个巨大的村落了。

桂志育远远地瞧见竹林掩映中的刘家庄,也有些艳羡刘氏子弟能有这样好的家族庇佑,安心进学。

他怀着一颗憧憬的心上了刘家的门,要拜见刘春江的父亲、现今的刘氏宗主刘明德,然而他并没有见到这位宗主,来招待他的竟是刘春江。

刘春江道其父兄有事出了远门,桂志育也不好说什么,两人客套一番落了座,桂志育直接说起了自己前来联盟的想法。

他说完,刘春江就笑了,“训导有所不知,家祖留有遗训,我刘氏子弟但凡进学的,须得潜心研学,不许时常外出走动,即便是有要事出门,也要提前告知宗主才行。祖宗遗训在上,刘氏一族莫敢不从。”

开门见山地亮出了族规,连商量的余地都没留下。

刘氏一族就这么看不上县学吗?

桂志育讶然。

第110章 狎妓的案首

不论桂志育怎么说,刘春江都是一副客客气气又无动于衷的表情,好像就算是桂志育拿出一箱金子,在他眼前也如同粪土一样。

再看刘春江的父兄两位当家人完全不露面,这根本就是已经知道桂志育来是为了县学,而刘家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与县学有所交集。

太奇怪了。

桂志育在满腹疑惑中离开了刘家庄,回去的路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径直去了洪教谕家中。

洪教谕听了他的疑惑,一点都不意外,“当年我上任的时候,也想与刘氏宗学联手,也曾去过刘家,当时的情形还不如现在,”洪教谕说着无奈地笑笑,看向桂志育,“我是被推搡着撵出来的。”

“啊?”桂志育吓了一跳,“怎会如此?这怕是不仅是族规这么简单了吧?”

“你猜的不错,”洪教谕叹了口气,“四十年前刘家离开县城自立宗学,确实是有原因的。”

洪教谕并不是十分清楚四十年前的细节,毕竟那时他还没来安丘。

“我当时被刘家人撵出去,很是生气,就去到县衙同人说道刘家的事,当时的主簿告诉我,说刘家在搬走之前,也有两位子弟在县学读书,其中一位还是安丘县试的案首。但是那年夏天县学突然半夜走水,一下烧死了两位生员,这可是大事,县里的官都要跟着吃挂落的,谁知道这个时候突然抓到了纵火的人,就是那个案首!”

“那案首为何纵火?!他跟县学生员有仇不成?!”桂志育挑了眉。

洪教谕摇头,“这我却不知道,县衙里的案底自是三言两语盖过去了,说那刘家案首行为不端,有人告发他在外狎妓,赌博成瘾,因与被烧死两人有罅隙,这才纵火杀人。”

桂教谕听得目瞪口呆,“狎妓?”

“这是真的,那妓女有名有姓,不是捏造。”洪教谕长叹一气,“这案子刘家是不服的,可这火烧得怪,不像是突然起火,那案首又行为不端,与县学师生皆相处不快,没人肯为他说话,官府将他抓了进去,案子没审完,人就不行了,没多久便死在了牢里。”

“那刘家就因为这个案首,与县学有了仇?”

“不仅是这般,”洪教谕道,“那案首的长兄也在县学读书,因着为案首辩护,与县学众生起了争执,厮打时伤了脸,落了个大疤,以后也无法做官了。”

“竟然连着断送了两位读书子弟的前程!”桂志育大为惋惜。

洪教谕道:“刘家以为自家蒙了不白之冤,又断送了子弟前程,一气之下搬出了县城,自立宗学教授子弟,不肯再与县学来往。你如今上门,宗主没见你便是给面子了,不似我当年直接被扔了出来!”

洪教谕把原因解释了,桂志育还是不太明白,“那位刘氏案首到底有没有纵火?”

“不知道。”洪教谕摇头,“也许没有吧,但这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咱们哪里能知道?”

一桩四十年前的陈年旧案,就算真是冤案,也难以平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