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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祖(93)

作者: 妖妖不惑 阅读记录

“听说三姐被逮了?”四疯子翘着脚坐在区政府的办公室里,他上午遇到王队长听他一通夹枪带棍的话才晓得县里出了事。

“莲娃子那个背时娃儿,这回把你爹害惨了。”大伯娘拉长哭腔把杨县长刚刚的话转述了一遍。

“我还以为啥事哩。”四疯子将屁股下的椅子摇晃得吱呀直响:“这年头上头的文件擦屁股还嫌划人,也就我爹把它当回事。”

“哭啥,大过年的也不嫌晦气。”说着啪嗒把脚放下来:“我回头给宪兵队打个电话,好歹在那边待了几个月,喊他们照顾下三姐就是了。”

“不能直接把你三姐放回来吗?”大伯娘擦擦眼角:“我喊你爹给陈局长打个招呼,他都不肯。”

“我可没杨县长那么大面子。”四疯子瞥见屋外头晃过的刘圆慧:“行了,在宪兵队关几天又死不了,哦,还有给老爹说一声,过年后几个月的油钱也先支把我用。”

“你在乡里咋用那么多钱?”大伯娘有些不满的嘟囔,平常她总是不把杨茂德送来的钱放在眼里,但是这几个月没收到手头的活钱一下就少了,总觉得有些不便利。

“正事,你跟老爹说一声就是了,他晓得。”

见四疯子这么说大伯娘也不再追问:“四儿,你啥时候回城来?我跟你说,你汪姨家的小女儿过年回来了,你还记得不?听说现在在北京读女校,长得水灵又斯文,年岁跟你差不多。”

“说啥哩。”四疯子不耐烦的打断道:“岁数跟我差不多不就是十四五岁的小女娃儿?”说着又想起年前茂兰和王旅长引发的场闹剧,便转了话题:“不和你废话了,等三姐放出来给我说一声。”

“等下。”电话这头大伯娘喊停:“你大哥出来了,他要说两句。”说着把电话塞到杨茂泉手上,一边小声吩咐:“喊你弟娃儿回来。”

杨茂泉胡乱的点头挥手把她打发走,一边在电话里跟四疯子掰着闲话,等大伯娘上了楼他才在沙发上坐下来小声问:“老四,你老哥我最近手头紧,有莫得闲钱弄几个把我?”

四疯子早就知道了合伙开烟店的事情,一边扒拉着头发一边讥诮的问:“做生意赔了?”

“你咋晓得?杨茂德给你说的?”问着龇龇牙:“这家伙当了两年家,长本事了。”

“我们两个在一个屋头吃了十几年饭,你是啥样人还用别个说?”四疯子见刘圆慧又再门口晃一圈不由得叹口气:“闲钱莫得,不过你要是帮我跑跑腿,弄几个路费把你也是可以的。”

“跑腿?”杨茂泉疑惑的问:“做啥?”

“听说十四军在处理一批旧军用物资,你去帮我打听打听,跑跑门路。”

外头的风风雨雨,热热闹闹对杨家大院都没影响,年初六徐家开始宴客,等明天就能送新文媳妇出门,这次徐新勇夫妻两个没有再上门找茬。大院附近的人家,如山背后的孙家院子,对面山梁上的佘家,上门出礼坐席的也有十几个人。其他的都是大院的佃户,杨茂德作为户主也出面招呼坐席,阿祖和茂兰她们窝在院里没往外去,只是不时的听着迎客鞭炮发发愣。

要说这事对杨家的几个人都很有触动的,茂兰只要走在阿祖身边总是伸手紧紧搀扶着她,茂菊在灶前摆上高背椅禁止阿祖再坐小板凳,茂梅勤快许多拿东拿西的总是抢先做。而阿祖每次夜半迷迷糊糊的翻身时,总有杨茂德及时伸手帮忙,不但帮她摆好姿势还细心的在腰下垫上小毯子。

有如履薄冰的紧张空气弥漫在日常生活中,而大家为了不给阿祖增添压力还要装作无事,就像现在听到外面不时响起的鞭炮和哀乐,屋里的四个人还在使劲挤出笑容妆点热闹气氛。

“嫂子,你说着尿布中间是不是也要铺层棉花?不然光是两层布怕是兜不住。”茂菊比划着把两片长方形的布单子缝在到一起。

“应该不用吧,小娃儿能有多少尿?”茂兰细心的咬断线头:“太厚了垫在屁屁下头腿都合不上,包在裹裹里难受。”

“梅子,像这样缝个口袋然后翻个边,把线头藏进去。”茂菊指点着。

“咦,我看三姐缝的娃儿衣服对边都在外头,我还以为娃儿的东西都要把线边留外头。”茂梅只得把四个边拆出一个口然后翻个个儿。

“衣服的线边当然要朝外,在里头靠肉划人哩。”

阿祖微笑着一边听一边整理缝好的尿布:“咋这么早就缝尿布,你哥还没去买新床单回来。”

茂菊拿针的手顿了顿才笑道:“就是要提前都剪了,回头才好催着他赶紧买新的。”

☆、阿祖生娃啦

1941年2月4日----立春

按照农历算才年初九,新文嫂子出门已经有两天了,杨茂德少往前院跑安安心心陪了阿祖两天,因为过了立春就要开始忙了。二月四日立春开水,吃过早饭杨茂德就带着伍哥和田二叔几个人出发,沿着山涧的小溪往上游走,约莫七八里路就有一个天然的水库,再往上游走十多里有条河流叫线家河,这个水库就是这条河流的分支。

立春开水多是一种仪式,杨家正真需要大量用水的时候只有插秧,平日里靠堰塘和井水已经足够,昨年少雨冬季又没下雪,杨茂德有些担心水库的存量,如果水少就要早点关下涧的水闸蓄水。这事往年也有过,在杨茂德幼时的记忆里有一年就因为缺水没有栽秧,杨老爹带着佃户挑水补种红苕和玉米,肩膀被磨得红肿不堪。

到了水库一看果然只有半池子的水,杨茂德沿着水库转了一圈检查有没有漏水的地方,伍哥爬到上水口看了看回来说:“是入水小,要早点关闸。”

杨茂德叹口气:“把下涧的水断了,底下的麦子地要挑水灌才行。”

“今年冬天不冷,早点开工就是了,不过没停雪估计要多治两回药。”老人常说瑞雪兆丰年,雪水不但能浇地而且能杀死地下隐藏的虫子,少了病虫害产量上去了,而且少用农药种地成本也降低。

“再早也要等到十五过后。”杨茂德看着田二叔他们把连通下涧的挡水闸石放下来,又细心的用黄土填塞缝隙:“这几天没事把田边上几口老井掏一掏,虽然点油菜用不了多少水,但是备着总比到时候抓瞎好。”

伍哥答应一声,挽起裤腿跳到沟里沿着闸石底下摸了一圈:“行,不漏了。”

立春开水后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就是接生小猪儿,头年十一月配的种,到二月里正好是小猪出生的时间。刚生下来的小猪儿要最少一个月以上才能断奶,此时还要掺杂粗粮喂养二十多天才可以大量喂食普通的猪草,算算正好赶上春暖花开万物萌发的时节,上山下河不愁找不到东西喂它。

接生小猪阿祖没有去凑热闹,倒是茂兰她们跑去看了看,回来以后茂菊赶紧烧水洗澡连呼臭死了,茂梅兴致勃勃的给阿祖比划:“就比老鼠儿大一点点,大多数都是黑漆漆的,短毛摸起来都扎手,但是还有一只是黑白花纹的,额头上长个白毛的旋儿,闭着眼睛直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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