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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医(275)

在底舱辛苦几日这会儿都蔫头耷脑的可怜马匹是不可能再骑了,大家分头雇了四辆马车,把马缰绳拴在车上,牵着走。

顾念的行李太多,况且她比宋亦柏的路更远,纵使他愿意捎她一程,她也没答应,而是自己找了一辆车塞下了她的行李和人。

四辆车一开始还排成一列,大家的方向又都一致,但进了城后,车子互相间就慢慢拉开了距离,又不断地被别的车子中间加塞,最终就这么默默地分道扬镳了。

回到家门外,连同车夫在内,三人来回走了几趟,才把所有的行李都搬到了游廊的地上,然后她俩再辛苦地搬进客厅。

家里的家具在她们临走前都蒙上了防尘布,走了快一个月,已经积了一层薄灰,小心地揭去扔在地上,先在椅子上烂泥状地瘫一下,然后再挣扎着爬起来,收拾屋子,整理行李,打扫厨房,烧水泡茶。

两人皆累得没有胃口吃饭,卧室都清理出来后,扔下弄了一半的行李,先去跟睡床恢复感情,下午才慢悠悠地把剩下的活都干完,要洗的脏衣服在后院廊下堆了一堆。

晚上洗了个热水澡,再次扑进被窝的怀抱,把这几日的旅途劳累在睡梦中都恢复过来。

离学堂开学还有短暂的几天,顾念除了懒散还是懒散,连大门都没出过,花力气最多的是在整理送人的礼物上,一样样都精心包装,写上收礼人的名字,包了两个包袱。

二月初一,医学堂第一天上课,顾念提着两个大包袱,胳臂底下夹着她的书箱,低着头,蹬蹬蹬地直冲杨益怀的寮屋,把老师和师兄弟们都吓一跳,接着年轻人就奔过来分享他们的礼物。

她买来做茶叶蛋的陈茶都不忘送他们一人一包,杨益怀摇头,说她浪费东西,虽然是陈茶,可也是上等品,好歹尝尝味道,哪有一听是去年陈茶就直接扫到一边的道理。

杨益怀跟小厮要了开水,沏了一壶,师兄弟们拿着各自的礼物,找他们的朋友分享去了,小屋里一时间就剩下了顾念和先生。

先生摆了两个茶杯,用开水滚了一遍,然后放在两人面前,一只手摸摸茶壶的温度,老道地从温度的变化来判断茶叶是否沏好。

“这趟远门,可有收获?”

“各种层面而言,都有一点。”

“哦?先挑一个不大不小地说来听听?”

“古剑心勾搭到了好人家的姑娘,如果一切顺利地话,也许明年我在他身上的心病就能解脱了。”

“哦,这倒是个好消息,不过,勾搭这词,嗯,注意点措词。”

“对不起。”

“正事方面呢?”

“知道得不多,古剑心也不会跟我们平民说得太详细,他只说过秦如栩拿出了沉沙帮各地分坛的所在城市,希望武林同道齐心协力,一起找出来,把他们彻底铲平,再也不能为害四方。”

“就这点事能开几天大会?”

“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讨论分工上,各人认领各自的任务,每一个目标城市都推举出一个带头人,带领同道与官府一道合作。”

杨益怀半眯起眼睛,手上提起茶壶,给自己二人各倒了一杯。

虽然是陈茶,但茶香依然浓郁,清香甜美,让人不由得幻想起贡品等级又该是怎样的妙不可言。

顾念双手拢着茶杯借热气暖手,默默地等着杨益怀回过神来。

老先生小心地抿了一口茶,咂咂嘴,满意地放下,“不错,是那个味道,没上当,是二等品。不过比之贡品,还是有明显差距。”

顾念一下坐直,抬起头,“老师喝过贡品?”

“我当年在京城,见过不少达官贵人,喝过几次。贡茶进了宫,宫里留下一些,剩下的都会照规制,分给皇亲国戚和股肱大臣。别看一人只能分到一点,但是贡品茶叶种类繁多,有些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不喝家里在街上买的茶,就靠喝赏赐的,一年到头都够喝了,甚至还有待客的余量。”

顾念一下笑开了,想了想就有了新问题。

“极少听老师讲起在京城的往事,您既然在京城过得好好的,又是为何回来呢?”

“老实说,我当年在京城过得是不错,甚至可以说是挺好,但是时间长了,人的岁数大了,难免想家,加之京城医家圈子竞争激烈,谁都想上位做那个人尖儿,提拔自己的子弟巩固地位。和安堂在京城根基浅,前无前辈后无支撑,实在是心力交瘁,就想回老家过安逸日子。所以就回来了。”杨益怀轻描淡写地随意说了说,又抿了一口茶水。

“可您跟朝堂上的人尖儿多有来往。”

“当做到一位好大夫的时候,才有资格与那些人尖儿打交道,但他们不能帮你真正的在京城医家的圈子里站稳脚跟。”

“这样说的话,您决定回来,倒不失为一个明智之举。”

“嗯,那是,自从回来后,那日子叫舒坦,在京城都得了失眠,回来才个把月,好了,不药而愈。”

“真好。”顾念盈盈一笑,捧起茶杯吹吹热气。

第178章

杨益怀慈爱地望着顾念,心情放松地弯起嘴角,“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一件事就是有青泉这一个徒弟,武林大会开毕,他的案子告破在即。”

“为什么?”顾念的茶杯刚举到嘴边,闻言立马放下。

“秦如栩的上头有江湖第一总捕头李振,当年我还曾见过时任小捕快的李振,朴实的长相下面实则是很精明的一个人。没有他的授意,这武林大会开不起来,别小瞧了他的江湖地位,他说话没人敢不听。如果真是黑道自己弄的杀手帮派,轮不到李振亲自过问,副手出马即可,从他派秦如栩下来,我就知道这案子跟上头有牵连。现在各地分坛都暴露了,却单单不提总坛,那是要留着做文章的。案子要破了。”

顾念庆幸她把茶杯放下了,不然这会儿肯定让她失手打翻在地上,她摸着抑制不住不停颤抖的嘴唇,一双眼睛不知道看哪里才好,眼眶迅速泛红,“老师,这是真的?真的会有人付出代价?而不是做什么政治利益交换最后大事化小?”

“朝廷上的倾轧真见血的少,除非踩到了朝廷的底线,杀人是手段,看中的是流血背后的后续局势,大多数时候是软刀子割肉。对于那些大人物来说,失去政治前途,比要他们的命还难受,连带着整个家族都要受到牵连,后世几代子孙都再无仕途的可能,准许读书却不准参加科举。说好听点,这叫皇恩浩荡,上天有好生之德;说难听点,这就叫死是便宜你。我不杀你,我看着你活受罪。”

“这是不是说,沉沙帮上头有人罩的,而且跟某个朝廷重臣有关系,这是重罪吗?可活还是必死?”

“能达到如此规模。必然是上面有人的,豢养杀手,凭这一条就是革职查办的罪名。还不算这些杀手组成了帮派,收钱干活,罪上加罪。另外。训练杀手花销巨大。那么多钱哪来的?是不是私下做了什么交易?有没有里通外国?出卖国家机密?这一连串可就不得了了。但最后是死是活,还得看证据,没人知道李振手上现在掌握了多少证据。武林大会是他斩断幕后主使在民间的臂膀的宣战信号,等着吧,干了坏事,别想永远能逃脱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