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朴真慌忙拿起那张画想要收起,李知珉却抢先一步伸手按在了上头,拿了起来,细细看了一会儿,转头看了眼赵朴真:“我刚才,是这样的神情?”
赵朴真被他眼光看得微微有些畏缩,但仍是开口:“因着和新学的师傅刚学,并不是画得很对……”
李知珉忽然笑了声:“英雄之道……”脸上又带了一丝冷笑和讥诮,也不知道是在讥诮什么,英雄之道,先狂后亡,这句话赵朴真是知道的,在这时候,却丝毫不敢卖弄聪明接话,眼看王爷居然将那画叠了叠,收入了自己袖中,驱赶她道:“你先下去吧,我再坐一会儿看一会儿书,不必你伺候了。”
赵朴真退下了,但是刚才听到的一句话却教她十分介意,公孙兄弟?是公孙锷、公孙刃两位先生吗?带走是什么意思?鱼上钩了又是什么意思?
她虽然有些悬心,但是与公孙兄弟俩人却没有深交,也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而且听这意思,倒像是早已在李知珉意料中……他在做什么?和皇上昨日急召几位皇子入宫有关吗?
被赵朴真悬心的公孙锷如今正被关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因着他的腿不方便无法逃脱,所以也没有被捆着,只是将他关在狭小黑暗的屋子里。天气冷,又没有灯,时间便过得分外慢,等有人推门进来,屋里仍然漆黑一片,不知道外边到底是天亮还是天黑,被困在此处,他已失去了对时间的感觉。
来人在黑暗中开口了:“你就是会堪舆的公孙锷?”
公孙锷沉默了一会儿道:“不知你们有什么误会,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大夫罢了。”
“如果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神医鬼杀也是普通的大夫的话,那这天下的大夫,大概都算得上是庸医了——为了请贵兄弟,我手下缠斗了半夜,损失过半,被令弟杀伤不少,又被你的毒药放倒了不少……更令人想不到的是,神医……原来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堪舆术?”
公孙锷淡淡道:“原来阁下是误听传言,是说的那羊肉馆子吧?其实我是大夫,那家掌柜因为是祖传手艺,日日在炉前炙烤羊肉,男子阴囊不可受热,日日受热,必致不育,因此他们数代单传,子嗣艰难人丁稀少。因着市井小民,说了他们不懂,且怕传出去倒坏了他家姻缘婚事,所以索性以风水为名,教他改了灶台,少近火炉,又开点益气养肾的药来替他调养,自然很快便生了孩子,其他的话不过是哄他罢了,阁下若是想让我看风水,却是找错人了,若是看病,那倒还能为君诊治一番。”
来人轻笑了声:“公孙先生果然能说善道,难怪令弟对你死心塌地,一看到你被制住,就束手就缚,也不肯你被伤一点。”
公孙锷沉默了,黑暗中那男子继续道:“听说秦王殿下曾使人去招揽你们,你却不应,反给了秦王一句劝?”
公孙锷依然保持着沉默。
那男子却也并不逼他,自言自语道:“有德堪居福地,无功勿窥宝穴,王爷无福之人,却住在潜龙之地,反受其祸,若不及早迁出,必有血光之灾……”
公孙锷没有说话,袖子中的手却握紧了,那男子呵呵一笑:“是不是觉得很奇怪,这么机密的事,我居然能知道?”
“师不受钱,神不饮食乃盟威清约,不得为人图山立冢宅起屋,不得上知星文,卜相天时”,那男子来回踱步,侃侃而谈:“你家门不幸,你们兄弟却得以逃脱,之后似有奇遇,得了名师传授,然而你到底还是双足无法行走,之后令弟为了你的病,不得不受制于暗楼,以杀人赚取高额佣金,以满足你治病所需的名贵药材,然而即便是这样,你在外也仍然只是行医,丝毫不涉及堪舆卜算,前些时日因偶然得了秦王侍婢的一点恩惠,时机巧合,便点了秦王一句,是也不是?”
“市面上的风水算命先生,大多是招摇撞骗之徒,倒是真正能看破天机之人,却是绝不随便透漏天机的。”
男子回过头看了一直沉默的公孙锷,笑道:“先生不必担忧,令弟安好,甚至只要先生为我家主人看几个地方,我家主人必有重赏,你们兄弟俩也能全身而退,安享尊荣——您,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们的意思吧?”
公孙锷知道,若是不答应,意思便是公孙刃自然就谈不上平安了,他们兄弟两人,互为弱点,如今被人拿捏,想来也是无法可想。
他沉思许久,才淡淡道:“堪破天机,必受反噬,到时一样保不住命。”
那男子笑道:“先生放心,那种鸡零狗碎的小宅子自然不会劳烦您出山,您只需要看几处地方便好。”
第50章 鹬蚌
御书房,天又刚下了一场雪,整个深宫仿佛都被掩埋在冰冷的雪下,暗红宫墙,金黄琉璃瓦在灰沉沉的天穹下也黯淡了几分。
李恭和坐在御书房里,手里拿着本书,一页一页看着。
孙乙君脚下无声,缓缓走进书房,行了个大礼,李恭和抬眼看到他,温声道:“次卿请起”,他叫着孙乙君的字,十分熟稔的样子:“怎么样了?”
孙乙君脸上仍是一派沉稳,然而眼里却到底难掩激动:“蒙着眼带他在车上走了几个地方,着重看了您说的几个点,天阴,又是晚上看的,应是没认出来地方。”
李恭和将书放下:“哦?怎么说?”
孙乙君道:“第一处,他看过后说是下接廊房,几与主楼高相似,为“副凌主”,主屋主为下所凌,或是受制于手下,或是依赖于下人、儿孙。”
李恭和眼角微微一跳,不动声色:“可有破解之法?”
孙乙君道:“有,将下边的廊房中间加盖一二层小楼,断开廊房,便破了这局。”
李恭和淡淡道:“第二处呢?”
孙乙君道:“明堂倾斜,白虎紧仄,逼虎跳墙,必生女祸,屋主易被女子所胁或是从近身的女子身上生出祸事。”
李恭和揉了揉眉心:“继续。”
孙乙君道:“大堂前右白虎位修了房,因此白虎位太满,拆掉那房或是搬走即可。”
“第三处明堂有水,本聚气韵,是极好的风水,合该财运甚佳,偏偏引水太近,犯了割脚煞,虽有财运,却易受疾病困扰,年寿不永。”
李恭和脸上阴郁:“最后一处呢?”
孙乙君十分谨慎道:“第四处,从山往下看的,说那府邸显然被高人指点过,府邸中修的水池,中间穿心而过一道廊桥贯穿府邸前后,导致整个府邸犹如一把弓弩,正对着龙首原,则龙首的运势,都必将被此地方夺走,运势极强。”孙乙君过了一会儿又道:“我后来到含元殿看了下,居高临下观京城,果然见那长桥之势正对着龙首原的龙头之处,也就是含元殿。”
李恭和冷哼了一声:“宅子是圣后在时修的,但是池子却是近年才挖的,真是狼子野心——所谓的高人,无非也就是褚时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