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呻吟声一直不绝,直到天将明之时,忽然一声孩啼打破了屋里难言的宁静,众人不由都一喜,里头又传来了水声,迟迟不见有消息出来,众人翘首许久,才看到屋里头门帘挑起,公孙锷被里头的婆子推了出来,后头跟着接生婆抱着个襁褓,公孙锷好整以暇地将卷起的衣袖放下,脸上带了一丝疲惫之色:“母女平安,产妇失血过多,但性命不妨,好生调养,应可无碍。”
一时屋里人人都浮上了欢容,“神医”等赞颂的话不绝于耳,就连临汝公主都抱着上官筠的手臂带着泪花笑道:“可算救回来了,把我吓坏了,生孩子这么可怕。”
李知璧笑着上前道:“公孙大夫妙手回春,还请庄上歇息,稍后必重酬。”
公孙锷微微一笑,仍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不敢当,草民本是在大榕庄行医,病人还在等着我,就不留了,重酬也不必了,昨日我马车坏了,困于路上,得了秦王之助,本是欠了赵女史及秦王殿下的人情,如今只当还了这人情罢了。”他身后的公孙刃抱着剑,仍是冷若冰霜,李知璧看向李知珉笑道:“还得多谢珉弟和这位赵尚宫了。”
李知珉含笑道:“我也不过是顺手罢了,不敢居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先生功德甚大,又不收报酬,着实品德高尚。”又微微向公孙锷点头:“我派人送先生回大榕庄。”
公孙锷拱手回礼:“有劳王爷。”
第36章 道谢
熬了一夜的贵人们各自回房歇息,直到了下午,才又起来开始了度假休闲活动。
虽然此事出力是赵朴真,但是她是秦王府的侍婢,自然这功劳是得计在李知珉身上的。不知是不是因为一贯默默无闻的李知珉在关键时刻解决了问题,存在感强了起来,临汝公主便拉了上官筠直接来了三秋院这里,笑着对李知珉道:“筠姐姐说要谢大哥,我就说了哥哥这样好性子,一贯特别照应我们,有什么能帮的,都是尽量帮的。”
上官筠看得出还有些萎靡,眼睛里都是血丝,但仍是肃容给李知珉施礼致谢:“此事多有劳王爷做主。”
李知珉微微点头致意道:“不必客气,受你们款待,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主要还是靠那大夫妙手为之。”
之后场面就冷了下来,李知珉本来就寡言,上官筠今日也不知有什么事,少了日常的灵动,有些神思不属,公主好不容易带了上官筠来,冷场了有些着急,只好勉强扯话题:“大哥也来了这园子两天了,觉得这院子景致如何?”
李知珉点了点头:“挺好。”惜言如金,一旁正在烹茶伺候的赵朴真看到又冷场,几乎要笑出来,可怜李若璇还在努力地活跃气氛:“上官姐姐,听说你们家有个青钱路,是用铜钱铺成的?”
上官筠勉强笑了下:“是有位老祖宗年纪大了,因怕摔,住的院子里有断路临着湖,下雨怕滑到水里去,又住惯了不肯换别的地方,因是铺子里收的历年不能用的铜钱,才拿来让人缀起来铺了防滑,就一段路,怕是都没乡宦人家过年打赏戏班子的多,只是被好事之徒传了出去说我们奢靡罢了,实是误传。”
李若璇:“看来也是那起子小人不怀好意,见不得人好。”一边尴尬笑了声只好再次换话题:“要我说这园子住的舒爽,都不想回宫了,是不是大哥。”
李知珉道:“嗯。”
这次连上官筠都有些尴尬起来了,悄悄抬眼看这位据说木讷平庸的王爷,天热,又是在园子里消夏,他只穿着一身银灰色单绸便袍,手指修长握着杯子在沉思,眉目静默,单看长相并不差,总是沉默寡言大概也是得了高人指点,藏拙为上。性情上听李若璇说很是软和,从前还听说受奴才撺掇过,想必耳根子也软。
这时一旁的蓝筝端了一个大水晶碟过来,上头是晶莹的雪冰,里头缀着去皮了削成一片片的雪梨、梅子、藕片、蜜瓜等新鲜果子,笑道:“请公主、小姐吃果子,我亲自洗手削的,很是干净。”
上官筠时常随着上官老夫人进宫,认得蓝筝,忙站起来笑道:“怎么姐姐如今在殿下身边伺候?我竟不知,可怠慢了姐姐了。”
蓝筝笑道:“前儿窦娘娘担心王爷身边无人伺候,把我拨到了秦王府伺候,托福能到园子里玩,还没谢过上官小姐。”
上官筠笑着又客气了几句,蓝筝本是个八面玲珑之人,左右逢源,先问了上官老夫人的身子一番,再和上官筠说起这院子的景致和掌故,又说起京里其他人家的事情,渐渐场面上不再似之前冷场,李知珉就慢慢吃着果子,偶尔也说几句,一时蓝筝看到李知珉吃过几个冰果子后,又去伸手拿那冰盘子里卧着的冰酪杯,忙道:“王爷您适才饭后才吃过了,如今天气也转凉了,昨晚您还熬了夜,怕是肠胃弱,还是少吃些凉的。”
李知珉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又转手去端一旁赵朴真才沏好的热茶,蓝筝忙又道:“王爷才吃了冰的,还是再缓缓再喝热茶,若是口渴,不如先用一碗银耳羹?我早上盯着泡了煮的,因王爷嫌甜,没放多少糖。”
李知珉放了茶碗,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看蓝筝又下去过了一会果然端了碗银耳羹来,上官筠看这般便也起身告辞,李若璇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哥哥一眼,起身也拉了上官筠的手亲亲热热地出去。
出去时李若璇拉着上官筠的手说悄悄话:“蓝筝去大哥那边我挺高兴的,她在母后身边,整天借着母后的名头管我,母后偏偏就是信她。”
上官筠含笑:“蓝女官年纪大点,为人稳重,看来您母后是关心殿下。”心里却明白这时候给秦王忽然放个身边女官,怕是房里人了,秦王平庸却是嫡长子,齐王听说聪慧,但到底没有嫡长子的名头,窦皇后多半也寄希望于秦王能生出个优秀的皇长孙……真是蠢而不自知。
李若璇撇了撇嘴:“大哥也是脾气好,被她这样管着一点也没脾气,依我说大哥就是性情太软和了,别的不说就说那赵朴真,也是能背几个书,就宠上天了,巴巴地还给她去春明楼里当差。”
上官筠笑道:“殿下也是惜才。”
李若璇道:“大哥是心好,昨儿那样情况,若是和太子哥哥一样,真的听之任之,由丈夫做主,偏偏又碰上个没主见的,岂不是就没命了?筠姐姐,生孩子这么可怕,女人为什么要嫁人?真的到时候会为了孩子连命都不要吗,我觉得我还没有活够啊,到时候我若下降哪家,生孩子的时候一定要母后盯着,不然随便丈夫婆母就能害了我!不……”李若璇又喃喃自语,她昨日是真的被那血淋淋的场景给吓到了:“还是不要生好了,我看东阳姑母,也是只生了一个就不生了,听说侯爷根本见不着她……”
上官筠第一次听说,十分吃惊:“不是说她有很多面首吗?”她到底未嫁,说起来脸上飞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