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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身饲龙(254)

作者:葛巾 阅读记录

赵朴真之前也只知道晋王被俘,晋王妃和小郡主幸存后一直居住在娘家,直到洛阳收复后,才回了王府的,如今才知道当日曾有这般惊心动魄一幕,想不到晋王李知珂一贯骄狂傲慢,愚蠢自大,竟然也有护着妻女的一面,也微微有些意外:“这才是患难见真情呢。”

王彤点头道:“不错,患难之时,才知人本性如何呢!就像我们朱太妃吧,从前和窦娘娘斗了一辈子,此次幸存,却将娘娘的长生牌立在屋里,日日上香供奉,说起来说是那日城破,皇上自己私逃,还让尚宫局传了圣旨给窦皇后,命留在宫里的妃子一律自尽殉节,结果窦皇后却将那圣旨按下置之不理,开了内库命宫人自取逃命,然后自己殉国,她也是洛阳宫收复后,在幸存的女官嘴里听说了此事,如今恨上皇得很呢,她若是知道上皇还想传她进宫服侍,怕是更要恨之入骨了!”

赵朴真不知其中竟然还有如此荒诞之事,想来上皇此人心肝,大抵真不知是什么做成的,如此冷硬,妻妾儿女,尽皆视若草芥,独独只对崔皇后一人死心塌地。

王彤也笑道:“真不知上皇的心究竟如何想的,皇上待他,已是仁至义尽了,外边有留言说上皇被囚禁着,生不如死,我们王爷也是傻子,孝心起了,就说进宫看看,结果看他比在青蕃还胖了几分!又有几位太妃服侍着,优不知足,可叹,依我说皇上得合该将外边那些乱传谣言的治一治才好。”

赵朴真知她是善意提醒,笑道:“晋王妃提醒得对,我向皇上转述好了。”王彤见今日目的也差不多都达到了,便起身告辞道:“既如此我先告辞了,娘娘若有差遣,只管命人去晋王府传话便是。”

第199章 失意

上官筠到了贞观殿,果然看到上官谦正和上官麟说着什么,看到贵妃驾到,颇为吃惊,上官谦忙道:“贵妃过来,皇上可知道?可莫要仗着皇上宠爱你,就忘了这前朝后宫之别。”

上官筠道:“皇上让我过来的,说难得今日有空,正好您也在,让我也见见父亲。”她又看了上官麟,十分委屈道:“阿兄时常进宫,听说还亲自教太子殿下打马球,如今连阿爹阿兄都不给我做脸,眼看德妃这就踩着我的脸上去了。”

上官麟倒没什么神色,仍只是淡淡,上官谦却脸上有些不自在,安慰上官筠道:“贵妃稍安勿躁,莫要让别人传说,倒给小人安个善妒之名。”

上官筠冷笑:“皇上已允了德妃在上阳宫修建嫏嬛女学,白家垫钱,其实也就是皇上自己倒贴钱给她做名声,家里却对此一无应对,怕是来日太子再大一些,我上官一族,再无立身之处了!”

上官谦道:“如今朝廷百废俱兴,天下甫安定,我们应当大局为重,全力辅佐皇上,勿使皇上后宫起火才好,德妃温和纯善,你好好和她相处,勤慎恭肃,兢兢业业做好本份,皇上看在心里,自然会记你的好。”

上官筠听父亲此意仍只是一味让自己退让,心下微凉,就算自己不是他们的亲女,可也能让上官一族门楣光辉,如何如今如此冷漠?她想起从前父亲和兄弟对自己曾有的爱护慈爱,难道只是因为不是亲生的,就不一样了?她眼圈微红,轻声道:“父亲如何只说这敷衍之言?从前您亲手教我书写,读书,写诗,还有大哥,您小时候日日带我玩耍,满世界给我找喜欢的东西,如今骨肉各方,我却从未有一日忘过父亲和哥哥的爱护之意,日日只想着努力向上,为我上官一族光辉门楣,如今父亲哥哥却往往令我寒心,却不知是何道理。你们是怕得罪了德妃,在皇上进谗言吗?那德妃如今得皇上恩宠,但仰仗男子恩宠,有朝一日恩宠不在,她不过一宫婢出身,却妄想攀龙高升,到时候怕反而是生了太子才是她的祸根,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上官麟已经忍不住站了起来,深呼吸了一口气,才冷声道:“上官族的光大,不需要牺牲上官女儿的幸福!振兴门楣,本就是我男儿的义不容辞的职责!贵妃还是将心思放在正经事上,办女学也成,修修书也成,正大光明,才能不愧于世。莫要学那等凡俗女子,心眼甚小,整日里动那些歪门邪道的小手段。皇上当日就曾劝你和离归家,另择良人,你却不肯放手,如今看来,当日皇上就已和德妃定了心意,如今你已错失良机,贻误终身,仍然执迷不悟!皇上当初忍辱负重,打下这天下,手段不是凡人,岂是受女子摆布之人,我劝贵妃,早日清醒过来,勿要还做着那圣后再世的梦!你也说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就怕贵妃娘娘之德,配不配得上这贵妃之位了!”

上官筠忽然被大哥如此训斥,吃惊道:“大哥!”

上官麟却已匆匆一揖,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上官筠看向上官麟,上官麟长叹一声,低声道:“你哥哥太过鲁莽,说话不顾你心情,你莫要放在心上,只是他有句话说得对,圣上,不是好摆布之人,你只看这些日子治理朝政上他的手段就知道了。他在德妃一事上处心积虑,又日日带着太子在身边治国理政,手把手教他朝政之事,显见爱重非常,这个时候我们不能行差踏错,你……且忍忍……德妃性情温良,不难相处,你和她相处好了,皇上也欢喜。”

上官筠抬起头,将眼泪倒回吞咽下去,感觉着咽喉里的苦涩味,想起自己当初被下绝育药之时,不知这位父亲是否知情,若是知情,他应该早就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今日这一步步劝自己大局为重,究竟是何道理?自己果然又要被家族放弃了吗?可是不是还有上官萍吗?她却还忍下了眼泪,在自己不在乎的人跟前,泪水无济于事,她只能证明自己对上官族有用,才会让他们不得不全力配合她。

她脸上恢复了平静:“父亲说得有道理,我会徐徐图之,只是父亲多想想,皇上手下能臣如云,您和大哥,总有一日有一人要退让,你们在皇上眼里,可不是最特别的,至少皇上当初那些密事,父亲一无参与,父亲还需多想想,如何增进我们上官一族,在皇上心中的砝码才是。”

上官谦若有所思,轻声道:“贵妃也当多珍重身子——平日在宫里,也当多照顾族中姐妹才好。”

上官筠起身,将心里最后最后一丝对父亲的孺慕和崇拜冷冷切断,微微含笑:“父亲大人所言甚是。”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贞观殿。

走廊上上官筠匆匆走着,每一步都仿佛和父兄们背道而驰,她满怀悲哀,看到迎面也走来一位穿着玄袍王服的年青男子,看到她过来,却是站住低头,微微欠身行礼:“小王见过贵妃。”

她站住了,看着眼前的楚王,他改变了太多,从前眉目间一直蕴含着的那种贵气和从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重和消沉,被俘、丧妻丧子以及失去太子尊位的一连串的打击,给他带来的是深入骨髓的哀伤以及仿佛一击即碎的脆弱,她轻轻道:“原来是楚王殿下,您进宫这是……要觐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