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以身饲龙(169)

作者: 葛巾 阅读记录

赵朴真轻轻抚摸着腹部:“便是男子,能读书科举的,也没有多少人啊?更何况是女子。生儿育女本也无可避免,正视不足,没什么好不平的,至少如今开了头。”

白英点头:“若许裙钗应科举,女儿那见逊公卿,还是秦王妃为咱们大雍女子争得了一丝机会啊!若是和先生一般说的,我一定争取一番!”

赵朴真想起当初上官筠那勃勃英气,心情复杂,她失去了太子妃的头衔,却嫁给了秦王,秦王妃这个头衔,能给她更广阔的施展才华的空间,能让她做得更多,如今她果然做成了这么大一件事,一件能够影响天下女子的大事,不知多少女子能为此改变命运。

她会对王爷好的吧?

赵朴真默默将这一刹那的嫉妒、留恋、动摇转换成为若无其事的怀念,假装自己已经历尽沧桑毫不在意地释怀一笑:“那我们这就开始练起来吧?”

白英在准备去考试之前,的确是气壮山河雄心万丈的,但一旦开始进入赵朴真可怕的考前训练以后,就几乎要崩溃了:“先生,真的要写那么多?不必这么深吧……”

赵朴真面无表情:“你对世族才女们有什么误解,以为她们真的是风花雪月,诗书经义?你错了,她们的父兄都深谙天下大势,朝廷政策,便是不入朝,也同样心怀天下,举重若轻。你将要面对的是天下百年门阀里头浸养出来的世家女,她们代表世家联姻,嫁入豪门,培养儿孙,决不是你想的那些肤浅、清高、狷介的才女。这次考试,绝没有那么容易,我并不敢报希望你这次就能中,但是先去见见世面,让你见见真正的世家女。”

当年的上官夫人,如今的应夫人,她经历巨变,却能轻而易举再扶起一方枭雄,培养出一众义子。还有她生的女儿,上官筠……做到了连圣后当年都没有做到的事,开女举。扮猪吃老虎的晋王妃王彤,还有那一直出家,却让皇帝厚待自己亲生儿子的崔皇后——这些人都是出身世家,举重若轻,隐居于男人的背后,却拨动着朝局。

白英,生长在这流放蛮夷之地,见过的不过是陈家这种三、四流的小世家,以至于她有些眼高手低,以为世家女都不过是些伤风悲秋的肤浅女子。

白英哀嚎一声,仍是拿了那满满当当的题目回去写去了,白老板看到女儿备考题目,十分意外,却也不敢质疑,只是悄悄去找了老友,广州刺史陆佑庸。

第133章 刺史

“侧重策论,不重诗书?”陆佑庸沉思了一会儿道:“你就听她的吧。”

白素山十分担心道:“我虽然不大懂读书人的这些,但是女学里头不都是学作诗作词的吗?考试怎么会考那些国家大事?”

陆佑庸道:“这位嫏嬛女史,来头可不小,既然如此自信,必有她的道理,再说了你之前不也说只是让女儿去见见世面,并不抱希望吗?怎的如今倒有患得患失起来了?”

白素山搓着手:“第一届的科举啊,若是侥幸得中,那可是会和许多世家女都能论上同年了,那秦王妃首倡女举,我听说前皇后、太子妃、晋王妃,还有临汝公主等好些贵女都在那联名书上署名,这第一科,必然是拔尖儿的,入了贵人眼……”他说着心都热了起来。

“入了贵人眼,也不知是福是祸呢。”陆佑庸一贯知道自己这个老友以利当先的商贾习性,倒也没怎么损他,继续说道:“本朝重文治好风雅,自圣后起,科举加试诗赋,以诗取仕,诗文之风大盛,绮丽工巧、豪迈奔放都各有流派,但总之都是好诗文,然而如今东阳公主倒了,今上……”陆佑庸虚虚拱手行了个礼,笑道:“却是个务实的。”

“当然也有不少人认为是因为今上出身太低,宫奴所出,没有受过什么正经的帝王教育,不懂风雅,因此才如此。”陆佑庸脸上又起了一丝讥诮的神色:“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位皇上,掌权后的第一科,必然是以实务为重,问策于士的,今科科举,众人都如此推测,至于这忽然冒出来的女科,究竟会如何考,却不好说了,这位嫏嬛女史,颇有些见识,显然她如今赌的是考实务,左右你家闺女年纪还小,赌一把也没错,这诗文技巧,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不若就在这策问上多下些功夫,做些准备,到时候能提出些务实的策论倒也能出奇制胜。”

白素山一贯信服这位老友,自然点头道:“你说的是。”陆佑庸沉吟:“看来这次州推出的试题,还该让这位嫏嬛女史也来参详参详才是。”

白素山笑道:“主要是我们家丫头一贯十分桀骜不驯,如今却被这位女先生制得死死的,昨夜领了题目回去,果真拿了书来翻了又翻,又是找典故又是找策论,倒让她那几个义兄都忙坏了,也替她参详到深夜。”

陆佑庸听他说到几个养子,却又想起一事:“你家禤海堂回来了?”

白素山摇头:“大概也就是这几日了,总要过年的嘛。”

陆佑庸道:“不知道这次连山那边的货出得如何。”

白素山有些不在意:“放心,这次选的都是稳妥的海路,那些香料也都是走俏的,自然是稳当的,就是要分给连山那么多成,实在有点心疼。”

陆佑庸道:“不妨事,连山那边过来,省了好些路费,货也比从前的好,长期合作下来,总比从前更好许多,等海堂回来,让他来找我,我有些事要交代他。”

白素山道:“大人看得上他,只管交代便是了。”

陆佑庸点头:“之前让打的那一批货,很不错,我想再打一批。”

白素山道:“小意思。”依然是丝毫不问,仿佛全然不疑,陆佑庸深深看了他一眼,知道这位老友明明知道这么几年做的东西意味着什么,却依然不管不顾,也不知是大智若愚,还是真的太信任自己这位老友了。

他拍了拍白素山:“放心吧,亏待不了你。”自己这位主上的深谋远虑,可是从他一开始就被扔到这流放蛮夷之地就有的深谋远虑。

白素山却有些迟疑道:“倒是上次你安排过来的那个流放苦役犯,叫石头的那个,有些麻烦。”

陆佑庸一怔:“什么麻烦?他不听指挥吗?他可是实打实的富贵人家出身,吃不了苦你们且也看我面上,包涵一二。”

白素山道:“倒也不是,人还是很好用的,上次海堂遇到海盗,听说他很能打,兄弟们都特别服他,而且指挥对战上很有一手,我还想着新建的一支船队让他带。就是最近一个月,忽然来了人来打听他,虽然语焉不详,看图却明明就是说的他,虽然我安排人敷衍过去了,但还是想着该和你说一声,我后来侧面了解,来打听的,是北安侯的人。”

陆佑庸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北安侯是谁:“王慕松?他找他做什么。”难道还要找这个异母兄弟报复?王慕松亲生母亲因东阳公主而死,他又一直被东阳公主打压着,当初可是在东阳公主倒下的时候出了大力的,听说要不是下属阻拦,他差点直接绞杀了东阳公主,最后还是朝廷给了点体面,鸩死的。难道他还没有出了这口气,还要赶尽杀绝?可是到底也是有一半血缘的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