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萍怔怔道:“我不过是乡下才接过来的,虽说有个姓氏在,其实连有些头脸的妈妈姐姐们都不如,那些丫鬟们一个个派头比我大多了,哪里听我使唤呢……原来姐姐就是赵朴真,我听说过,是王爷身边得用的姐姐,听说我们大公子也认识你。”说完她脸上也有些不自在,没好再继续说下去,想来听到的不是什么好话。
赵朴真微微有些尴尬,想着大概上官家那边也不知如何编排提防她,也不知是不是妹喜妲己一流,如今她放出去,怕是上官家可松了一口气吧,轻声道:“不过是替王爷办差的时候,识得你们大公子罢了……今儿你们大公子也会来送嫁吧?”想来上官萍真的地位极其低微了,上官麟论辈分也是他远房堂兄,她却也只是生疏的叫他大公子。
上官萍被她轻声细语安抚住了情绪,稍微放松了些:“并没有,依稀听说大公子被老爷打发去老家祭祖去了,老家那边远,赶不回来,大概等三朝回门后才回来吧。”
赵朴真十分诧异,这婚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定下来的,上官家怎的好端端地倒要把上官麟打发回老家去?连老家的媵妾都能选送来,上官麟一向和上官筠兄妹感情很好,这婚嫁大事,倒不让有了官身的亲哥哥送嫁,这世家行事,还真是让人看不透。
第99章 礼成
上官萍陡然一人离乡到了京城,身边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如今又是遭逢大变,心里十分忐忑,如今看赵朴真为人和气亲切,不由也卸下心防,和她打听道:“听说王爷身边的姐姐们都是宫里娘娘赏下来的,原来都在宫里当差的?”
赵朴真轻声道:“嗯,如今大部分都打发出去了,只剩下蓝筝和丁香两位姐姐了。”
上官萍睫毛扑簌簌地抖动着,目光闪动,过了许久才轻声道:“听说宫里规矩特别大,是吗?贵人们动不动就要打死人?我们……过来之前,上官家请了一个宫里退下来的女官,给我们说了许久的规矩,说王府虽然不是宫里,但规矩也是一样的,日日耳提面命的,要我们默写宫规。”
赵朴真笑道:“规矩是多,不过遵守起来也不难,只别忘了,时刻记在心里,谨慎小心着就好。其实我也听说世家里的规矩,比皇家还讲究呢,你出身上官大族,想必教养规矩自是比我们好的。”
上官萍抿了抿嘴,小声道:“我父亲去世得早,我又没有兄弟,族里就把家里的地全收回去了,我母亲也就靠着族里给的一点月银抚养我,上官族,外边听着风光,其实跟红顶白,人情冷暖,都一样的,这次一看我被挑上了,从前欺负我们的人家,又来笑脸相迎,好似从前那些事儿都不是她们做的一样。”
赵朴真替她加了点热水,压下心里那一丝悄悄抬头的嫉妒,轻声道:“以后会好的,我看上官小姐待人很是和气。”
上官萍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到底年纪轻,想着赵朴真立刻就要离开王府了,说说不妨,终于忍不住轻声道:“大姐姐年纪虽然小,却十分有威严,我有些怕她。”
赵朴真微笑道:“贵人们都这样,你是才进京不习惯,等往后你在王府有了自己的院子和服侍你的人,慢慢的你也会矜持起来的。”
上官萍摇了摇头,轻声道:“前几日,大姐姐的一个丫头,听说吊死了,外边报进来,听说那丫头从小服侍大姐姐的,放出去嫁得也不错,就是为着生了个女儿,在婆家过得不大好,女儿又有病在身,许是一时想不开,竟然自尽了,临终时请人将她女儿送进内院,希望大姐姐照拂。当时消息进来的时候,大姐姐正在试嫁衣,听说了这事儿,也只说了句:倒是有些气性,既这样便将她女儿带进内院养着,好好调教,给我以后做个贴身服侍的吧,名字也随她母亲一样便是了,至于那一家子,既是逼死了我的人,便给远远打发了,我不要再看到他们。”
赵朴真一听就知道是前些日子蓝筝所说的橙绿的事,原来她竟走投无路到自尽了?上官筠竟然真忍下心肠坐视不顾?这样也还罢了,将女儿收进来做贴身丫头,还要叫橙绿这个名字,这还真是……
上官萍还在轻声道:“我听说那丫头从小服侍大姐姐,和大姐姐是情同姐妹的,后来也不知为何大姐姐就不喜欢她了,但是既然不喜,为何还要让那孩子也叫她的名字?难道以后叫着这孩子的时候,不会想起那丫头吗?只这一条,就让人觉得大姐姐……太不一般了,明明伸伸手就能帮一下,偏偏坐视她走上绝路……兴许是我在乡下久了,心太软,着实有些怕。”
赵朴真回过神来,心里也微微觉得对上官筠的观感有了微妙的改变,上官萍也知道自己不宜说得太多,转移话题道:“姐姐在王爷身边伺候这么多年,王爷性情如何?可好服侍?”
赵朴真道:“咱们王爷,性好安静,不会轻易和底下人过不去的。”
上官萍轻声问:“王爷……听说性子很好?为人和气,待下特别宽仁?在王爷身边伺候着,是不是特别轻省?”
赵朴真心里微微有些不满,王爷宽仁,你们就想怎么样?人还没嫁过来呢,就想着图轻省,欺负王爷看不见吗?她想起如今王爷不过是失明,贴身伺候的人就已疏忽怠慢,若是上官家连妾侍也要看着王爷好说话怠慢起来……便轻声缓缓道:“王爷是皇子,自然矜贵些,轻易不动火,但是天潢贵胄,那也不是说着好听的,王爷可是带过大军,平定北疆的人,那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令行禁止,杀伐果断,要不怎么能带兵打仗?若是规规矩矩的,王爷自然不会咱们底下人过不去,那太辱没身份,但若是不讲规矩,那杀个人,也是不讲情面的,咱们王爷但凡定了什么主意,那是皇后娘娘来了,也都拧不转的,更何况,娘娘那也不会在意咱们这些蝼蚁猫狗一样的人。”
上官萍脸上微微一白,赵朴真却忽然想起了多年前自己战战兢兢的日子,心想自己也没说错,王爷那可是十岁就能下手杀人灭口的,虽然最后还是放了自己。贵人……何曾把自己这样的人看在眼里过?她感慨万千,轻声道:“我记得从前在宫里,有次有个小宫女什么都没做,只是东阳公主想杀鸡骇猴,活生生掌嘴掌死了,那孩子才十二岁,之前还活生生的和我们玩牌,第二日就和姑姑去个宴会当差,几下就抽得她脸肿了,回去就呕吐昏迷,很快就没了。”
上官萍听她说得吓人,整个人都吓呆了,赵朴真回过神来,微微有些歉疚:“也是看主子,咱们王爷……无故不会草菅人命的。”但是若是不小心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秘密,那可就不会管你无辜还是有意了……上位人那种视人命如草菅的观念,可仍然牢牢刻在他骨子里。
上官萍却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红了又白,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嗫嚅学究,忽然伸手拉着赵朴真轻声道:“姐姐莫怪我冒撞,我想问问,宫里,妃子若是小日子时侍寝,是否是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