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永福门(351)

讲是荣太太上午去窜门子,被一家太太拉着打牌。

这几个月来,虞荣两家离婚的事体在上海也惹出了不少闲话,同桌打牌的也是好奇,就问了几句,荣太太自然要编排虞淑华,说起玫瑰肚子里流掉的那孩子,又抹了眼泪,大家自也跟着唏虚几句。

偏巧那太太家又有客人来走动,那位客人正好是医院护士,玫瑰最初流产时就是她当的班,玫瑰是上海的交际花,一说起来就对上了号,那护士也不晓得荣太太是哪一个,只当是大家闲话,就没好气的讲:“这男人呀,真不是东西,一点也不体恤女人,那玫瑰一月份才流的产,当时医生可是吩咐过,让玫瑰好好养养身体,三个月内不能同房的,怎么才几个月,又让玫瑰流产,再这样下去,玫瑰的身体可就跨了。”

这护士自然是认为,玫瑰流产过后,又怀孕又流产,倒是颇有些为玫瑰打抱不平,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荣太太自家晓得自家的事体,那孩子玫瑰可是一直待在身上,之前可没听过流产的事体。荣太太便无心打牌,借口有事告辞,出来后就去了医院,找到当时的大夫一打听,真实的情况就清楚了,这一下子气的荣太太一脸铁青,回了家里,就找了荣伟堂和玫瑰过来质问,事实摆在那里,荣伟堂和玫瑰也不好否认。玫瑰就辩解的讲:“当时刚怀孕,太太又欢喜狠了,怕太太骤然失望下身体出问题,便想缓缓,所以就隐瞒了下来。”

讲是这样讲,但荣太太也是大宅门出身,再联想着之后虞淑华跟荣伟堂离婚,玫瑰那点算计也就是司马昭之心了,虽然讲荣太太倒也不是很喜欢淑华,但她先前因为玫瑰流产,天天去永福门那边骂人,真实情况这样,荣太太倒底被生生打脸了。

玫瑰这边又讲:“这事体伟堂是晓得的。”

荣太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伟堂这是伙着玫瑰来戏耍她这个做娘亲的,一时憋闷,就晕了过去,荣老爷子失望之余也发了火,才赶了荣伟堂和玫瑰出门。

麻喜把事情就里讲了,众人哪想到,虞淑华同荣伟堂离婚背后还有玫瑰上演这样一场大戏,都不由啧啧嘴,嘿,这戏唱的……

……

后街卞家,年节礼送完,红梅扯了翁冒带着小桃和润生先离开,留了虞景明跟卞维文讲话。

天井里,卞维文请了虞景明喝茶,因是雪后,光线特别明亮,卞维文看着虞景明,虞景明今天的皮肤就显得特别白,还能看到脸上几乎是透明的绒毛,就有一种软糯,温和的感觉,跟平日虞景明脸上的严肃清冷很有些不同。

风也有些微温,虞景明平日里也不是善于聊天的,聊了两句,也好似无话可讲,就这样默默的各自喝茶,气氛不由就有暧昧,虞景明脸颊有些微热,就用手轻轻捋了一下鬓角发丝。

这种情绪,窄然之下,让人有些不自在。

卞维武这时从屋里出来,手里提了大包小包的,只朝着他大哥和虞景明摆摆手,就匆匆出门。

“维武,这年三十的,给丈母娘送礼呀?”隔壁,芸嫂子正带着小囡儿玩,看到卞维武大包小包的,就打趣。

“鬼的丈母娘哟,我光棍一条。”卞维武咧着嘴讲,又笑嘻嘻的说:“那要不,芸嫂子把囡儿定给我,这礼就是你的了。”

“臭小子,就瞎讲。”芸嫂子没好气的翻翻白眼。囡儿才五岁。这混仗卞老二也拿来开玩笑,该棰。

“铁柱,麻喜,厚实,走喽……”卞维武又扬声的叫。

嘉佳从前街回来,正好跟卞维武擦肩而过,看卞维武带着一帮小子,幺五喝六的出了永福门。就冲着芸嫂子讲:“卞维武真是能混呀,听讲他牵头,弄了个码头工会,他还入了什么党?那他巡捕的差事不做了呀?”

“这哪晓得,再讲了,巡捕那差也不是他想做就做,头先讲停职审查,结果审查到现在没声没息了,依我看,巡捕也不是好差事,不做就不做了,维武别看嘻皮笑脸的,心里有数。”芸嫂子讲,她家跟卞家相邻,几乎是看着卞维武长大的,维武看着没正形,做事心里应该还是有谱的。

“我听讲是公廨所那边是因为税务司来要查卞先生的事体一直没下文,也不晓得卞先生到底有没有问题,所以卞老二的事体也才这么吊着。”嘉佳讲。

“那谁晓得呀。”芸嫂子叹气讲。

外面的说话声奇异的就缓和了屋里两人微妙的气氛,虞景明抿抿唇,就问卞维文:“税务司那边的事体还没完呀?”

“暗访呢,不会轻易露面的,跟我其实也没关系。”卞维文又起身给虞景明倒茶,然后一脸平静的讲。

虞景明便好奇的问:“怎么,税务司里面又有事体了?”

暗访,自然是要揪出东西,跟维文无关,那自是各海关内部的问题。

“你也晓得,之前是安格联是打败裴世楷夺得总税务司一职的,安格联野心大,这回,他借着武昌举义的机会截留了税款,新政府成立,无米下锅,对海关这一举动自也提出了严正抗议……”卞维文说着顿了一下。

虞景明微垂了眼睑,心里倒想着,新政府如今还要洋人认同,只怕这抗议也没用。

像是晓得虞景明的想法,卞维文接着讲:“都晓得这抗议无用,但再无用,表态是依然要有的,税务司内部倒也有些不同的声音,倒不是这些人真要帮我们说话,主要裴世楷的人看到了一个反击安格联的机会,再加上欧州那边现在局势也紧张,也有一些人不想太陷入远东地区的政局,怕引起太激烈的反弹。如此,税务司里面便有些暗流涌动,所以安格联是做了两手准备,在北京,他借着大借款,还有袁政府需要他支持的机会,逼迫袁政府同意税款截留,要求重新签定合约。另一方面,他再派人下来,摸清底细,无外乎拉拢和打压,所以,才有这次暗访。”卞维文讲,声音是有些沉的。

虞景明点点头,没讲话,她听得出卞维文心情并不好,显然在江海关并不愉快,张张嘴,想要劝卞维文离开江海关,但终究什么话也没讲。她晓得卞维文不会离开海关,这是他跟董帮办的约定。

虞景明终又笑笑讲:“跟你没关就好。”卞维文便笑笑。

外面时不时有鞭炮响起,有吃饭早的,现在就开始吃年夜饭了。

“我回去了,过年好。”虞景明起身告辞,又拜了个早年。

“过年好。”卞维文拱手揖礼,同样拜了个早年,两人相视一笑,有一种情愫就飞扬了起来。

卞维文送虞景明到门口,嘉佳和芸嫂子还站在门口闲聊,聊的自然就是玫瑰假怀孕的事体。永福门这边,一点消息,没一会儿就能传遍。看到虞景明,嘉佳就讲:“大小姐,玫瑰好算计,二姑娘这回冤的很。”

虞景明便笑笑讲:“我二妹晓得的。”嘉佳和芸嫂子相视一眼,有些发愣,二姑娘晓得怎么之前不拆穿。

上一篇:我用新婚忘记你 下一篇:蛰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