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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年II诸神之战(出书版)(45)

“苏小姐,”露娜嘴角慢慢地漾开微笑,摁灭香烟,叹了口气,“如果我有一个女儿,真希望她就是你。像你这样的聪明人,一定会明白,任何事情都无法改变他们的命运,他的身体里留着撒旦的血,就注定要涅槃重生。谁要阻止这一切,我务必让她灰飞烟灭、万劫不存。”

第012章 国境以南,太阳以西

我们像瞎子摸索着我们俩的孤独

你的身体的洁白光辉

比黄昏的云霞更夺目

我们的爱里有一种痛苦

与灵魂相仿佛

——博尔赫斯

巨石即将撞至两人头顶的那一瞬间,整个陵墓突然被狂猛的连环爆炸摧毁了。排山倒海似的气浪澎湃地炸涌了墓室的第一个角落,乱石飞舞,震耳欲聋。

在那突如其来的冲击波席卷下,那块巨石猛然掀了起来,凌空飞出十几米远,将前方的石柱轰然撞断。

高歌只觉呼吸一窒,左肩重重地撞在铜棺内侧,连同那镇魂棺一起翻转飞起。

他左肩下意识地抱紧丽莎,右手朗基努斯枪在地上一撑,借着后方那狂猛无比的冲击波,将镇魂棺朝着更高、更远处抛弹而出。

“砰”的一声,镇魂棺侧面斜撞在地,险些将他们颠了出来。无数碎石纵横乱舞,弹在他的脸上、身上,剧痛锥心,鲜血喷溅。

轰鸣如雷,到处摇摇欲坠,陵墓即将彻底塌埋。此时镇魂棺距离流沙金字塔只有四米,真十字架横在棺外,触手可及。

但这短短几米,也成了生与死难以跨越的距离。就算他能回到流沙金字塔旁,拿到真十字架,又怎可能在瞬息间找到启动“升降梯”的方法,重新回到上方的“上帝之殿”?

绝望中,高歌突然想起了羽山鲧神庙,想起鲧神庙也曾如此般自爆崩塌,心里一动,转头朝流沙金字塔上望去。那颗急速旋转的光球在黑暗里闪耀着夺目的绚光,透过那变幻不定的光轮,隐隐能够看见几处暗影,就像是……就像是一个水晶头骨!

高歌胸口如撞,激动得难以自持。太傻了!我可真他妈的太傻了!既然这儿是“上帝之殿”,既然这里也有流沙金字塔,既然光照会将“耶稣的尸体”藏在此处,那么这颗光球、这个所谓的通天之眼、全视之眼,很可能就是“耶稣”的头骨!

当初在那崩塌的鲧神庙内,丁洛河就是冲入流沙,凭借着与之合体的“鲧神骨”,启动鱼骨山飞船逃出生天。

既然横竖都是一死,他何不依样画葫芦,拿着这颗或许源自“耶稣”的水晶头骨试上一试?

一念及此,浑身热血全都涌上了头顶。他猛地探手抓住真十字架,和那朗基努斯枪一左一右,在地上奋力一撑,镇魂棺顿时飞了起来,不偏不倚地撞入流沙金字塔的顶端。

流沙迸舞,他不顾一切地抓住那急旋的光球,彩光陡然收敛。

昏暗中,那“光球”焕发着幽蓝柔和的光晕,两个漆黑的眼窝直直地上瞪视着他,颌骨轻轻张合,似乎在唱着无声的歌,果然是一颗水晶头骨!

“轰!”“轰!”轰鸣四爆,滚滚气浪从四面八方劈盖而来,乱石接连不断地砸在他们身上,但这时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水晶头骨的那两个眼窝就像黑暗浩瀚宇宙,旋转着深邃的星河,将他的意识彻底吞噬。

他仿佛突然被吸入了时空的漩涡里,瞬间被撕扯成万千碎片,又仿佛有无数个自己在宇宙里飞旋拼凑,坠向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

※※※

2010年12月25日,7点15分。

温热的晨风猎猎地拂动着窗帘,阳光细碎,在丁洛河有脸上纷乱闪烁。他眯起眼睛,伸手挡在眉前,在那藤条沙发上躺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身在何地,慢慢地坐了起来。

从木屋的窗口朝外望去,东南边是莽莽苍苍的热带密林,连接着碧绿的山野峡谷,飞瀑从高高的山顶轰鸣着倾泻而下,蜿蜒南流,西北边是辽阔无垠的热带草原,在旭日的映照下,霞云翻腾跌涌,笼罩着一重轻纱似的雾气,显得壮丽而又飘渺。

透过那弥合的雾气,大大小小的河溪在晨晖里闪耀着点点金光,除了数以千计的水牛与羚羊,河边还穿行着许多不知名的野兽。那些狮子似乎已经吃饱了,慵懒地趴在远处的树阴下,一动不动。

昨夜,就在他即将被飞碟吸走的那一刹那,“帝陀龙”突然又从天而降,将他们带离险境。当它横越地中海与撒哈拉沙漠,戴着他们冲落此地时,已是凌晨三点多钟了,月黑风高,四野茫茫,什么也看不真切。他只知道这儿是西非,是几内亚高原,也是他们逃亡生涯的第一站。

这间高脚木屋依山靠水,掩映在郁郁葱葱的丛林里,极难发现。

附近恰好又是高山峡谷、热带雨林与草原交接之地,地形复杂,人迹罕至,最近的城镇距离这儿也有一百多公里,就像是被文明遗弃的蛮荒之地。就算“太岁”、“盘古”动用全球卫星,也绝难发现。

他不知道玄小童为这次逃亡筹划了多久,但从木屋储备的大量食品,以及各种先进的监控设备来看,她显然是动真格的了。

木屋离地将近四米高,由坚实的圆木构建而成,简单隔为三个房间。

一间是厨房兼餐厅,窗外就是瀑布,果树摇曳,花香袭人。一间是储藏间,除了存放食品、衣服,还兼做机房,罗列着连接数十个监控摄像头的电脑,以及简易的太阳能与水力发电器。

第三间就是他们所处的卧室,景观绝佳,非洲壮美的景色一览无余。温热潮湿的晨风从原野上吹来,挟带着山峡溪瀑的蒙蒙水汽,稍感凉爽。

卧房里陈设简单,除了一张床、两个藤条沙发、一张桌子,和一台智能收看三个卫星频道的电视机外,几乎空无一物。

玄小童正抱着毯子蜷在床上,与他相隔不过一来。发丝缭乱,桃形的小脸晕红如霞,睫毛又黑又密,不知梦见了什么,嘴角噙着甜蜜而已满足的微笑,呼吸均匀修长。

他心里一紧,怔怔地凝视着那张梦萦魂牵的脸,胸膺如堵,分不清是喜悦、幸福、酸楚、痛苦,还是忧虑。

为了和自己在一起,她究竟舍弃了多少东西?财富、权力、信仰、父亲……甚至灵魂与生命,而他又当如何报答?如她一般舍弃整个世界吗?

他突然又想起昨夜骑在龙背上,回头望见的烈火焚烧、宛如地狱的佛罗伦萨,一阵揪心的痛楚。

他不知道“飞碟”中的那些人到底是谁。“圣子”、抑或“盘古”?又为什么要对无辜的人们发动这样残酷而恐怖的袭击?假如那时不是被玄小童紧紧抱住,或许他早已按耐不住悲怒,掉头回返,和那些人决一死战。然而以他当下的能力,别说救万民于水火,就算要在这乱战中保住玄小童与自身的安全,也极为艰难。

那一瞬间,他又想起与玄小童重逢时,她站在梵高的《星月夜》下所说的那句话:“如果下刹那世界终结,回想起这一辈子,你会最先想起什么?”是的,在他这短短的一生里,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最值得珍惜的呢?

如果明知必死,却要为了理想、公义以及一时的激愤,牺牲自己与自己所爱的人,究竟值不值得?但假如世界真的终结,只有他们两人芶存于世,他又怎能心安理得而又卑微怯懦地活着?

更何况,如果袭击者真是“盘古”,那他就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甚至始作俑者,加诸伤亡身上的每一分苦难,都成了永远悬挂在他头顶的十字架,日夜问责。

这些矛盾纠结于心,让他难以决断,无法纾解。即便是骑着“帝陀龙”飞出数千里,即使是越过银白如雪的撒哈拉沙漠,即使是降落在这宛如世界尽头的蛮荒之地,即使是做了一夜噩梦醒来的此刻……始终无法忘怀昨夜那一幕幕惨烈的情景,五味交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