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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女如菊(466)

虽然这么说,他却没有歇下,先进屋灌了一碗茶水,再出来捞起刮稻板,翻晒起场院上的稻谷来。听着“哗啦”稻谷响,忍不住又喜悦地笑道:“这天晒谷子倒好,瞧才半天就晒得哗哗响。今儿晒一天,明儿再晒半天就能收起来了。”

槐子将黄豆杆丢进猪栏,出来见他忙活,忙上前从他手中夺过农具,道:“我来。爹先去洗一把凉快凉快。菊花,你回屋去,把窗子关了,窗帘放下来——这灰都蓬起来了,把大门也关上。”

菊花点头,洗手进屋将门窗全关上,顿时将炎热关在门外,屋里一片阴凉。靠山边的屋子就是这点好,前后树多,屋里的地面也是泥土压平的,全接地气,那阴润的感觉特舒爽。除非是闷热要下雨——这时候地面回潮让人很难受,不然这屋子一般都是冬暖夏凉的。

她进房坐到桌边,从桌上的针线箩筐里拿出一件小背带裤低头细细地缝制起来。

小娃儿的衣裳她缝制了好些,从出生到两岁的,四季都有。有些是新做的,有些是旧衣裳改成的,不先预备好了,临了就会忙乱。何氏整天做家务,偷空还要下田干活,只能晚上做一会针线。

听着屋外的忙碌声,菊花心里很宁静。说也奇怪,她并不十分担心自己的生产,也不是说她对秦大夫师兄妹盲目信任,而是她自然的心里就不慌张。

人们一般对将要发生的事总会有些心灵感应,或者说是预感,不过有些人强烈一些,有些人迟钝一些。像当年云影来时,菊花心里就很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现在看来她确实错过了一次绝好的治疗机会;而这次怀孕,虽然刚开始她情绪有些不稳,但却从没有紧张害怕惊悸等感觉,所以她一直很坦然,觉得这个孩子一定会平安降生的。

想着张杨就要中个秀才回来,她也十分高兴,好歹这个家的应对能力强了一点儿。这样的日子很好,红火的好似外面的骄阳。不太穷,也不算富。她并不想发家,弄个良田千顷啥的,别说千顷了,就是千亩也麻烦。

可是,张杨要是当官了的话,这样懒散的想法怕是行不通了,从来付出和享受就像天平的两端,只不过有些东西暂时看不见或者说未意识到罢了。

张槐忙完了,进房来见她坐在桌边低头缝衣裳,窗帘遮蔽了屋外的阳光,屋里清凉静谧,轻吐了口气坐下,笑道:“还是家里凉快。待会铺一张芦席在地上睡一觉,肯定舒坦。你刚在想啥好事,一个人笑?”

菊花见他不住擦汗,忙从身边拿了把扇子递给他,回道:“在想杨子啥时候回来。他们三个都中了秀才的话,咱村可就热闹了。”

槐子接过扇子,呼啦扇着风,一边笑道:“可不是么,怕是要被人叫做‘秀才村’了。只是夫子要忙了,听说下塘集好些人家都要把娃儿送来清南村读书哩。集上教书的夫子不过是多年应考没考中秀才的老书生,也就能教人认些字。如今听说周夫子教了这么出息的学生出来,那些有钱人家哪里还能忍得住?一窝蜂都要赶来了。”

菊花停下手中的活计,想起上次二舅杨得志半吐半露地对杨氏说,想把来寿送来大姑这边读书。杨氏当时也没拒绝。主要是来寿比来财听话懂事,再说,她也盼着侄儿出息,想着让来寿念一年试试看,要是个省心的,自然好;若是不省心,书念不好,那就送回去。

她点点头道:“来寿怕是要过来我家读书,我娘答应了。”

槐子问道:“来寿几岁了?太小可不成,小葫芦也要人照顾,再多个娃不是让娘更累么?”

菊花道:“来寿大概七岁了,比赵清大两岁。他从小就懂事,不像来财,所以我娘才答应的吧。这么大了,也不用太操心。我外婆怕是要跟过来照顾他一阵子,我娘也想接我外婆来住,就一块趁便了。”

槐子点头道:“只要听话就不怕,反正学堂就在家门口,上学放学都便宜。”

两人说着话,外面就叫吃饭了。

果然,八月初,有人带信回来,说清南村的三个少年都中了秀才,如今正在县衙拜见县太爷呢。人们原还不信,跟着就有县衙的人上门来报喜、讨赏钱,一时间全村哗然!

学堂被人挤破了门槛,备下重礼来求见周夫子的人络绎不绝。老夫子头疼不已,他显然是不惯这些俗务的,拉了李耕田帮忙应酬、打点人情往来,又告知众人,除了清南村的,其他地方的孩子想要来这里读书,要经过他亲自测试,主要是这学堂地方有限,不可能收太多的人。

第三百五十零章 名声累人

清南村忽然热闹起来。村里多了三个秀才,对于那些乡民来说,这是简直是了不得的大事!

张家更是门庭若市。

张杨不仅中了秀才,而且是整个湖州的童生试小三元。这可是不小的荣耀。靖国共有九个州,各州能在三级童生试时连中三元的,并不常见。

通讯不发达的时代,也不知那些消息是如何传播的,仿佛一夜之间,十里八乡全知道了。张家也因此冒出了好多不大来往的远亲,有来恭贺的,有来探听的,有来巴结的,有来是想将自家的田地挂在张杨名下好省些税的,何氏两口子应酬得头都大了一圈。

她见菊花身子日渐沉重,生怕她被吵得心烦,要是觉得身上不好了那就糟了,于是便让她回郑家院子呆着,让杨氏照看她。

这日上午,菊花坐在娘家院子里,看小葫芦在芦席上爬来爬去,一会又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然后再腿一软,一屁股坐在芦席上,如此反复,乐此不彼。

杨氏摘了好些红辣椒晒在院子里,又掰了几根新鲜玉米带回来,准备在煮饭的时候,贴在锅边蒸了吃,她一边扯去玉米外皮和丝须,一边对菊花笑道:“你婆婆头疼死了,这些人咋那么难打发哩?”

菊花微笑道:“等杨子回来一发话,她们就该走了。杨子早起就去了夫子那里,这会儿不在家,槐子也下田去了,她们就赖住不走了。”

原来,不仅亲戚来了,那些媒婆又重新杀上门来,何氏送走一拨又来一拨,整天就跟她们周旋去了,别提心里有多郁闷。

杨氏摇头失笑:“哪有这样的?这样就能结成亲?没脑子。可定了哪天办酒席?村里有三家,要热闹好些天了。”

菊花轻轻地抚摸着肚子。感觉到小家伙有些不安定,踢了她好几下,一边道:“过几天就要办了。他们几个在家也呆不长,回头就要去湖州上学哩。娘,外婆和来寿啥时候过来?”

杨氏道:“总要等玉米收了再过来。我说让她早些过来,她总舍不得家里,怕自己走了你二舅在家太累,你二舅母也不是个会当置家的。唉。这当爹娘的就是偏心小儿子,你二舅这么大了她还放不下。”

菊花皱眉道:“啥偏心?这叫会哭的娃儿有奶吃!大舅家里安排的井井有条,她自然不操心;二舅家要差一些,她就老丢不下。也不想想。她这样总不放手的话,也不是个事。再说,她还能看着一辈子不成?来财如今懂事多了,在家也能帮把手,正是让他担起事的时候,她这么处处操心护着老小,难怪娃儿不成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