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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歌归来兮(2)+番外

眸中笑意加深,他道:“夫人伺候为夫安歇吧,为夫累了。”

定了定心神,清挽生平第一次替人宽衣,虽已练习过无数次,但……还是忍不住微微发抖。看着那双在自己胸前无意撩拨的小手,柔弱无骨,晃得他心不在焉。咱们的顾大丞相,只好微微一叹,握住那双浑然不觉的手,轻声道,“还是我来罢。”

龙凤喜烛,烛泪缠绵,燃至天亮。

卯时一刻。清挽醒。她小心翼翼起身,唤来贴身丫鬟,稍作梳洗,便着手为丞相大人的早朝做准备。

“小姐,不是我说,相爷的这些活计,应是有人打理的,以前他们做着,现在也该由他们做去。您刚嫁过来,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官宦小姐,哪儿能让您做呀!您又何必费力气揽来呢。”冬儿放下铜盆,铺好洗帕,秀气的眉微微蹙起。

“冬儿。”清挽唤道,“休要胡言。这本该是一个妻子该做的事,怎能假经他人之手。以后这样的话,莫要想,莫要说。你家小姐,有你家小姐的骄傲。”

冬儿低眉答应了一声“是”,便退出去准备了。

清挽的骄傲。是他这个夫吗?顾南城清楚的听见房间里的响动。他在她起身那刻便已醒来,对于久经官场并常年习武的人来说,即使睡着,也是需保持戒心的。他身旁未曾睡过人,自是需要适应的。就像她昨夜亦不曾安睡一样,想来这终究不是将军府,不管布置得多像,还是令她不安。况且,从知己到夫君,这样的转变,到底是需要时间的。

好在,他们有的是时间。

而这亲,终究是成了。

他睁开眼,看见清挽正好将他的朝服摆好。他起身,穿鞋下榻。

“早安,夫人。”

清挽回过头来,笑:“早安,夫君。”

下一刻,一个温润的吻落在她眉间。

两人对望,默契相笑。

“昨日听宫里来的消息,礼部尚书的小公子学成归来,今日宴请百官做客,我自是要去的。夫人若无事,可同去。顺便答谢许大人命人连夜赶制嫁裳之劳。”

“说道嫁裳,夫君,我……”

“做一个既配得上又不会抢你夫君风头的丞相夫人?”昳华俊眉一挑,含笑戏道,“因为夫人的杞人忧天,让为夫错过了惊艳夫人的机会呢。”

清挽微恼。看到他昨天的新郎装束,知晓自己确实是杞人忧天了。这般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怕是人世间再美的女子,站在他身边,也只会算作陪衬吧。当外貌已不能比较,气场,决定一切。

“顾南城。”她唤他,微微气恼。

看着她脸上熟悉的神色,他微微安心。也罢,慢慢来。

“夫人,为夫上朝去了。”

“……”

虽说她为武将之女,但父亲的管教并未曾有半分松懈。宋震杨虽是一介武夫,对他这个女儿,却是疼爱至极。王子公主们受的是何等教育,她便有过之而不及。却也不是迂腐,毕竟是武将,驰骋沙场多年,眼界到底是比平常官宦人家开阔些。最大限度的自由,还是有的。于是她懂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却不受其限制,自有一套开明精致的言论。这些都得功归于父亲允许清挽女扮男装,一年两次的出府南下。将军府在京城,但宋震杨却并不是京城人士,祖上定居淮州,是典型的南方人。家族中人,一些人得将军府举荐,在朝为官,亦迁居京城;而更多的人,是在淮州的。也因此,清挽得有机会,偶尔回淮州,不受京城条条框框束缚,难得的做一个普通的女儿家。

原本以为嫁为□后,这样的机会是没有了的……可是……

早上那个男子去而复返说的话,又轻轻萦绕在耳边。“清挽,丞相府不需要一个内外兼得的丞相夫人,你只是顾南城的妻子。你可以在外面闹,在外面闯祸,在外面自由做你自己,然后其他的,有我。天塌下来,亦有我。”

好像自己……又想多了呢……清挽轻叹一声,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愣神。她想做一个好妻子,做一个不让外人笑话的丞相夫人。于是在决定成亲之时,便已做好了做另一个自己的准备。可是当自己全副武装的时候,他却云淡风轻的说不需要,做好自己就好。夫君呐夫君,清挽真的可以,做自己么?

她这一生,最渴望得到的,是自由。爱她疼她的爹爹不知道,早逝的娘亲不知道,朝夕相对的冬儿不知道,她亦从未向人提起。这只能算心中最不可能的梦罢了。既然无法实现,提起又有何用?于是她安心做她的大小姐,嫁人生子,清淡一生。

却不想……

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到底是比她所了解的更了解自己吧。却不知是何时,被他发现的呢……

既然如此。镜中女子婀娜一笑,耀如春华。

☆、年少之结

在白爻国,你若问何处女子最多,答案是皇帝后宫。而你若问何处女子最美,答案是青楼梦君阁。

因为这里,住着白爻国最传奇的女子——白桑桑。

她以一曲九磬之舞扬名天下,舞毕之后便说这舞只为一人而跳,今生只跳一次,于是倾城之舞,惊艳开始,决绝结束。尽管后来有很多舞技超绝的女子争相模仿,却不及万分之一。

她沦落风尘,卖艺不卖身。那千金难买的好歌喉,亦让多少女子望尘莫及。她唱歌,却从不曾唱同一首歌。首唱,亦是绝唱。所以每一次展示,都是万人空巷。他们一掷千金,只为一睹美人芳容。

她曾用自己一身舞艺发誓,此生三不嫁。不嫁为官之人,不嫁会武之人,不嫁学医之人。曾有痴情公子,与家中决裂,誓不为官,誓不习武,誓不拜医。只因九磬之舞时那惊鸿一瞥。

…………

总之,她缔造了白爻国无数的传奇,在缔造之时亦亲手毁灭。

这个女子,清挽有幸见过。

就是在那场九磬之舞上。清挽忘不了。她自负舞冠天下,却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于是那场无声的注视,成了她多年来午夜苦练的固执。她想有一天,可以同她面对面,一较高下。

这是清挽十七年来第一个想结识的人,她在她生命里套了一个结,只有相遇,才能解开。

“小姐……公子,您怎么会想到,要到这些烟柳之地来……七年前的那次,您还嫌罚得不够重吗?!要是被老爷知道了……惨了惨了……小……公子,我们回去吧,相爷还等着您一起去参加许大人的宴会呢。”面目俊秀的小公子娇小玲珑,一双清亮的大眼水水亮亮,那眸中焦急,真真切切,配着蹙得老高的细眉,自有一股子机灵劲儿。被唤作“公子”的青衣男子整整被扯皱的衣襟,道:“冬儿你若知我,便知晓你家小姐想做的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难得有机会获得自由,这件事,趁早解决吧。况且,许大人宴会之事,时间早着呢。莫要担心。”于是清挽脚下一动,便进了梦君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