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来难过极了,魏宝亭上前一步,“你要不坐下来?”
她这才听话的坐在塌上,“今日这事,依着舅舅的心性,定然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若是需要,我身边的侍卫可以借给你,毕竟我是他的外甥女,总会顾忌下我的意愿,不过......也长久不了。”
“你......为什么会帮我?”
魏紫安抿唇,过了许久,才小声道:“谢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你又曾救过她,如今他......他没了,我也算是报答了。”
她心里抽疼,又不想在魏宝亭面前表现出来,只侧头将自己忽然红肿的眼遮挡起来。
听她提起谢之州,魏宝亭神色一顿,继而低下头掩住脸上的神情,垂在身侧的手却紧握起来。
半个月过去了,还一点消息都没有,实在是让人担忧。
不过因着魏紫安的关系,她这几天倒是没再受到柳鹤鸣的威胁,只不过某天夜里被宫外惊呼吵醒了。
外面一片喧哗声,魏宝亭这几天夜里本来就睡得不沉,是以外面一有声响就被吵起来了,她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眼,问道匆忙赶进来的玉嬷嬷:“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
玉嬷嬷:“皇上晕过去了!”
“什么,前几日不是还好好的嘛?”
玉嬷嬷将事情交代了一下,她这才听明白了,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讶、惊惶。
这几日皇上一直宿在贵妃的宫中,贵妃为了讨好皇上,更是搜罗宫里的美女悉数送到了他的塌上。
就是在昨夜,皇上随手扯了几个人上去,冲进去的时候忽然带出了一堆血,且还止不住似的。
将整个床榻都染红了。
皇上本就被吓了一跳,差太医来问,却说是流产了,顿时震怒,还没来得及下令处置那名宫女,便被怒火冲心,一时喘不过气来,气晕了过去。
“如今太医说,皇上身体本来就虚弱,今夜经此一遭,能不能撑过去还不知道呢!”玉嬷嬷急道:“如今皇上人就在贵妃宫里,太子之位空悬,恐怕......”
她没敢再说下去,魏宝亭却懂她的意思。
恐怕大魏的天下也变成柳家的了,且不论贵妃肚子里的是男是女,她还有一子魏照天,虽然被皇上贬为庶人,但如今皇上就在她手中,圣旨还不是她想要如何就如何?
整个皇宫灯火通明,魏宝亭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忽然听人传,贵妃宣召。
玉嬷嬷:“这个当口宣咱们去,这不是摆明了要宣圣旨嘛!”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在人脸上显得格外阴沉,魏宝亭整个人紧绷起来,明明方才才从被褥里出来,可现下身上却一片冰凉。
她之前一直在等,等谢之州回来,她是相信他的。男人离开的时候曾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证过,现下想起谢之州来,她的心平静了下。
而后道:“嬷嬷,你拿些纸笔过来。”
“殿下您要纸笔做什么?”
魏宝亭:“今日贵妃宣众人,定是为了太子一事,眼下皇上的身体已然难堪重任,太子便是新皇,若是真让柳家人把持了皇位,那与我来说,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原先一直在等......可现在不能再等了,我今日便以朝华公主之名,写下这封揭露贵妃罪行的告名状,你差人誊抄几份,分别送往各位大人府上,其余便张贴在皇城街道上。”
就算这件事情对贵妃来说根本打击不到,也只是名声受损罢了。但是对谢之州来说,却是很好的契机,本就有大魏皇帝不顾民生在前,后又有贵妃囚皇上让柳家独大把持朝政,民心自然会向起义军偏斜。
且起义军还是前朝谢氏。
她现下也紧张的很,知道自己肯定不能就这么过去,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行。
可她本质上就是个普通人罢了,到了这个地步,最大的感受也只是紧张和恐惧。
等魏宝亭去到涟漪宫的时候,就见殿门外乌泱泱跪了一群人,她镇定神色走上前去,刚要跪下,却听门外传来一声尖叫——
“前朝太子领军,攻破城门了!”
“不好了!他们进来了,皇宫、皇宫也被他们攻进来了!”
“大家快跑......啊!”
魏宝亭脑海里嗡嗡的响着,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见漫天火光朝着自己飞扑而来,是一支支箭头燃火的箭,此时四散射向众人。
她心里一慌,还没来得急多想,就见原先站在贵妃殿外守值的侍卫忽然飞扑过来,接着将她带离了火海,而后迅速将手松开,跪地道:“殿下受惊了,卑职受谢大人命令保护您,请殿下随我来!”
魏宝亭迷迷糊糊的,好歹将理智找回来,声音却已经带上了哽咽,“我凭什么信你?”
侍卫仰头,冲着她道:“殿下,谢大人本名不叫谢晏......”他到底不敢吐出那三个字,只对着她做了口型。
魏宝亭眼角的泪水却哗啦一下涌了出来。
......终于等到他了。
魏宝亭连忙跟上面前这侍卫,虽然避开了闯进来的兵士,但到底还是撞见了许多,皇宫内早已经成了一片修罗场。
行至宫道上,她脚下不稳忽然摔倒,而后便见一群带刀兵士冲了过来,那侍卫眼疾手快将她拽到一侧的花丛里。
也是这一摔,让她得以见到许久未曾见过的男人。
他穿铠甲,披红色战袍,身上已被鲜血浸染,浑身肃杀之气。
他的面容隐在头盔之下看不清楚,只能看见锋利流程的下颌线条,双唇紧绷,眼神如同寒冰望向面前带兵的人。
“你——你没死?!”柳鹤鸣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不敢置信。
他明明已经派人将他杀死了,谢晏本就受了重伤,又领兵去镇压叛军,怎么可能还会活着回来?
谢之州满脸锋芒,唇角沾染干涸鲜血,一副野蛮又狠厉的模样,扯唇笑笑,“多亏了柳将军,才让我这么轻松的领军离开皇城,起义军能够这么快攻破,你也是出了一部分力的。”
耳边尽是嘶吼尖叫,闭上眼也是血珠澎溅的场面。
柳鹤鸣咬牙问道:“你到底是谁?”
谢之州轻睨他一眼,不屑,道:“还不够清楚吗?”
他伸起一只手,在暗无星子的夜,在漫天火光的映照下,五指忽而紧握成拳。继而身后便传来震彻天际的声音,“魏朝无道,天妒人怨,大谢当立,天意所趋!”
数百位兵士一齐怒吼,最后只剩下那句——“大谢当立!”
“禀告太子,大将军已将主殿的一干人等全部拿下,等候发落!”
此人扬言一出,柳鹤鸣及身后众人双腿皆是一软。
谢朝大将军王奎,何等勇猛?若不是当年魏朝皇帝趁人之危,也断断不可能如此的顺利。
谢之州闻言,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一笑,仿佛对着方才那人,亦像是对着对面的一群人。他此时看起来,身上没有半分的人气,只有无尽的恨意与阴鸷。
“——全都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