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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舍(17)

他踩了她的衣裾,没让她走——山道崎岖,天色又晚,让她一个女人独自下去,太危险。

樱或环视一眼四周,心道周律脚程快,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在这儿等一会儿也无妨——他年轻力壮的,应该可以坚持一会儿。

于是,她站在原地,而他倚着山岩,席地而坐——

除了正事,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可聊的,她也不想跟他说太多话——自从长公主逼宫之后,不知为什么,她总是下意识防着曹家,尤其一向不循规蹈矩的曹彧,大抵是因为他老会超出她的预想吧,她不喜欢不受控制的东西,那会让她没有安全感。但有的时候,尤其在面对某些困难时——譬如青华之争,他又很值得信任,如果今天换成其他人驻守豫州,也许她会向太后进言——向豫州增兵增粮,可因为是他在那儿,她觉得他能应付,所以放任不管他……她是信任他能力的,却又无法信任他的行为,真是矛盾。

斗转星移——

好像过了很久,周律似乎一去不复返了一般,良久都不见回来,而他则坐在台阶上,头微低,后背倚在山岩上,动也不动——

“曹彧?”唤他一声。

没有回应。

伸手碰碰他的肩——

仍然没有回应。

转头看一眼山下——没有动静——不得已,只好蹲下身,手指覆上他的额头——很烫。

低头,解下腰带上的环扣——每次外出,瑶君都会在她身上放两粒“七露丸”,趁着天光取出一粒,这东西虽不是百灵丹,但也有解毒的功效——塞一粒到他口中……

等了好久,却仍不见他抬头,倒是山下有了动静——几簇火光慢慢向他们靠近——

就在火光几乎可以照见他们时,曹彧起身,攥了她的手就往山上走——

等她有机会开口时,两人已经躲到了江神庙的神像背后——

“不要说话。”曹彧无力的靠着神像,出声阻止她的疑惑,因为现在可不是解惑的好时机。

他不让问,她也没问,只等火光乍现,嘈杂声起,她大概也猜出了眼下的状况——八马镇临近楚国祁山,时有悍匪出没,可能是招了土匪。

只是土匪到江神庙来做什么?拜神?

一阵囫囵杂语过后,还出现了年轻女人的哭泣声——土匪、年轻女人,这两个词放在一块,几乎不必想都能知道会发生什么。

曹彧闭着双眸,深深呼出一口气,环在她肩上的手紧紧扣住她的肩头——听声音,应该有七八个土匪,尽力的话,他可以应付,但是她在这儿……

“啊——”女人的尖叫声如恶鬼般凄厉——

樱或的额头就抵在他的下巴上,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情绪——他慢慢变得很平静——平静可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他还是丢下她,出去了——花了半条命,救了外面那个可怜的女人。

站在神像手旁,她望一眼半死不活、却又威风凛凛的他——很好,少年英雄。

“恩人——”被救的可怜女子见他踉跄,忙过去搀扶。

樱或没有过去——大概是因为他身上太脏了,或者其他什么原因,她就是不太想过去。

哒哒哒——

山下又响起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她从神像座台上下来,往石阶方向走去——

曹彧快走几步攥了她的手腕,没让她过去,因怕是土匪,如果真是这样,恐怕他要抱着她一起跳崖了,因为他现在真得一点力气都没了,根本护不了她。

“松开。”她命令,既然刚才他已经做了选择,现在就应该去面对后果——如果来的是土匪,她愿意接受接下来的命运,“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让自己死在这种地方。”大不了就是失贞,她的性命比贞洁重要——身为女人,又生逢乱世,这一点她想得通。

他不但没松开她,反而攥得更紧——她在怪他因救人而放弃了她的安全?这个自私的女人。

“不要让我说第二次。”她面目平静,却透着严正。

他没有听从她的命令,而是手腕微一使劲,将她扯向自己。

她从小到大还没动手打过谁,他是第一个。

他从小到大也没被女人打过,她这样一个自私的女人不会成为第一个——他攥住了她挥过来的手,将它们别在她的身后。

两人的身体相贴,视线对峙——

从今晚之后,私人关系上,他们之间应该不会再有瓜葛了吧?

于是——他俯咬了她的唇……

周律和胡子看到这幅画面的第一反应就是怔愣——一片血腥之间,站着一对拥吻的男女,最要命的,这对男女还是他跟她……什么状况?

还是周律反应快,急速后退两步,示意台阶下的下属不要上前——这画面还是越少人看见越好。

“杀了他。”这是樱或下山前对周律的命令。

周律看一眼因伤重而跌坐在地上的曹彧,再看一眼他身旁的胡子,胡子缓缓亮一下腰间的佩剑——要打吗?他奉陪。

周律转身下了石阶——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三章 见面前

烛火还燃着,桌旁的人正趴在书卷上熟睡,长发散了一桌,一旁伺候的人则靠在窗棂前低头打盹。

瑶君叹气,这怕是又熬了一夜——近来南郡战事峰回路转,太后那边人仰马翻,她们大人更是常常彻夜不眠,再这么下去,非熬出个好歹来不可。

从床头取来毛披肩轻轻盖到熟睡的人肩上——

“什么事?”熟睡的人睫毛微颤,语带沙哑。

“……那曹重回来了——”瑶君低道。

仍然没睁开眼,“太后起了吗?”

“听清宁说,昨夜也是熬了大半宿,正睡着呢——”

额头在书卷上蹭两下,很不情愿地睁开双眸,“先请她到宣德殿去。”

“是。”瑶君应声离开时,经过芙蕖,轻推她一下,“还不快给大人梳洗更衣。”

芙蕖踉跄着稳住身子,好一会儿都没能找到方向——

进宣德殿之前,樱或把曹家的功劳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曹重接替连败的詹耀,一鼓作气夺下了半个南郡,曹彧在西南也夺回了青华郡,并让楚国开通了西南的茶马道,这叔侄俩俨然已成了齐国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而且是年纪轻轻就得此盛名,更让人记忆深刻——同时也让太后头疼,该赏他们什么呢?

曹重与曹彧不同,他生性张扬,加之少年得志,说起话来没太多顾忌,今天一回来就进宫,为的是给小叔曹彧讨公道——他靠一己之力夺回青华,不但没功,反而被罚俸三年,“我要觐见的是王上。”一个小小的女官管不了前朝的事,他要跟太后和王上陈词。

“既是觐见王上,就该知道规矩,想见就能见的,那不是王上,是傀偶。你们曹家功劳再大,也是王上给的机会,王上既能给,也能收回,小侯爷最好记住这一点。”他们曹家这么快就想挟天子令诸侯,还早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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