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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在夫君登基前/碎金(296)

“以后”是什么意思,所有人都能明白。

陛下虽然威重,到底年高了。

这两年,她最后的两个亲王兄弟也先后去世了。

差不多,快轮到……了吧。

到时候,谁还能管得住新皇帝新皇后。

娘家人互相递着眉眼,各有心思。

这话,当然传进了叶碎金的耳朵里。

叶福桃眉眼低垂。

叶碎金道:“别担心,我替你解决。”

她正龙体违和,原就不豫。太子妃这样的话传到她耳朵里,以她几十年杀伐独断的性子,怎么会无动于衷。

况到了她这个年纪,说真的,没太多时间了,已经什么都不怕。

敢把天掀翻。

何况只是几个孩子,叶家孩子百余,不差这几个。

太子的儿子们都被皇帝召去。

六个男孩,穿得鲜鲜亮亮,华贵可爱,最小的那个还蹦蹦跳跳,去见太姑祖母。

他们由宫人领着从东宫离开。

就短短的一段路而已。

被太子亲自去接回来。

离开的时候活蹦乱跳,回来的时候是六具冰冷的尸体。

这其中,有两个是太子妃亲生的。

太子和太子妃都太年轻了,当年皇帝杀得京城血流成河的时候,他们都还没出生。

他们只见过锦绣繁华,盛世太平,对皇帝冷酷无情的一面没有过体会。

太子妃天崩地裂,当场就疯了,口出大逆不道之言。

太子使人堵住了她的嘴。

今日之祸,全由她口中来。

叶碎金不仅赐死了叶福桃所有的兄弟,还对太子提了要求:“我要她,不再有弟弟。”

就像她一样,没有兄弟。

太子叩首答应了。

太子妃得了疯病,被送入皇家庵堂看管。

很多人不看好这个年纪小小的太女,因她小,因她是女孩。

那又怎样。

叶碎金活到现在,就要活一个恣意。

叶碎金给叶福桃开了太女府。

自来只听说王府和公主府,太女府实是头一回听说,本朝新创。

实际上太女就生活在宫里。但有了太女府的名头,便有了建制,便有了班底。大大小小的太女府官员围绕着太女。

就像东宫属官,都是可以由朝官兼任的。太女府属官亦可。

叶碎金给叶福桃编出了一张利益网,把她看中的人都织进去。

她教叶福桃怎么掌握这张网。

但随着叶福桃年纪长大,还有一件事,必须教会她。

“虽然早了些,”叶碎金道,“但我怕来不及,只能这样了。”

叶碎金给了叶福桃一个少年郎。

十七八,如青竹,如美玉,有一双星辰般明亮的眼睛。

他和叶福桃一起生活了几个月,教她知人事。

那几个月很美好,叶福桃情窦初开,过了片刻放下烦恼,像梦一样的日子。

只这场梦是有时限的,她和他都知道,从一开始,女帝就说清楚了。

待时间到,美好的少年亲手为叶福桃捧上一碗烈药。

“殿下,有点苦,我放了糖的。”他哄她喝,“这个喝了,一了百了,保殿下长命百岁。”

这是一碗绝子药。

比当年叶碎金喝的那个强太多了,是由太医院的太医令亲手调配的。

女子生育的风险太高,都是皇帝了,要为这个死了,太不划算。

实没必要。

叶碎金没生,也能有叶福桃。

女帝,不生为上。

虽然也有别的方法避孕,但男人们诡计多端,还是釜底抽薪的好。

待叶福桃喝完,少年便塞了一颗蜜饯到她嘴巴里,还用手帕帮她擦去嘴角的药汁。

叶福桃含着甜甜的蜜饯,看着他。

他说:“该我了。”

御前侍从端来一杯酒。

少年举到唇边。

叶福桃嘴唇微微动了动,但她最终没有阻止他。

少年饮下了那杯酒。

他跪在叶福桃的脚踏上,握着她的手问她:“殿下能记住我吗?”

叶福桃道:“我不知道,我未来会遇到许多许多人。他们说,旧人易忘。”

少年失落,却又道:“但第一个,总是不一样的,还是能记住的吧?”

叶福桃道:“那我多看看你。”

她凝视他英俊的面孔。

少年对她微笑。

少年是叶碎金千挑万选出来的世间美好。叶福桃觉得,她能记住。

她便点头:“我会记住你的。”

少年握着她的手,谆谆叮咛:“一定要记住啊。”

他开始流鼻血。

他说:“要不然,我这一生就没有意义了。”

他伏在叶福桃的腿上,七窍流血。痛苦得紧紧抓住她的衣裙。

叶福桃俯下身去抱住他。

很温柔,就像他教她知人事的时候一样。

少年最后唤了一声“殿下”,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少年被家族献给了未来女帝,他肩负重任,予以未来女帝美好的初恋和初次的经历。

替女帝挡住未来来自男子们的蛊惑。

叶福桃抱着美好的少年,闭上眼,眼泪划过脸颊,落在了少年的鬓边。

过了些日子,叶碎金问叶福桃:“可难过了?”

叶福桃道:“我以为不会难过。”

因从一开始,就清楚一切的安排,清楚时间的期限,清楚她与他的责任和收场。

谁会去爱上必死的人,一直以为自己是抽离的状态。

“可还是……”她说,“有那么一刻,心口抽疼,喘不上气。”

眼泪,不受控制地为少年而落。

叶福桃以为自己很强,初初时,对这个安排还不以为然。

她叹息:“原来情爱之事,根本不由人自控。”

叶碎金问:“他可有进到你的心里?”

叶福桃回想起少年明亮如星辰的眸子,笑起来的青春模样,她的唇边漾出淡淡的笑。

要是那时候告诉他就好了,他会走得更安心吧。

他这一生,献给了未来的女帝,终究是有意义的。

她仰起头,不让眼中的泪流出来。

叶碎金摸摸她的头:“没关系,就去爱他好了。”

爱一个死去的男人,远比爱一个活着的男人更好。

让下一任女帝爱他,就是少年存在的意义。

叶福桃点点头,她出神片刻,却道:“可我有时候也会想,他爱我吗?真的爱我吗?”

“或者,他只是爱太女?”

“他的奉献,并不是为了我,而只是为了太女。”

“倘若我不是太女,这一切还存在吗?”

叶碎金道:“你若不是太女,也根本不会有此困惑。”

“不要庸人自扰。”

叶福桃点点头。

但年轻的人总是有很多问题。

她看了一眼叶碎金。

叶碎金好笑:“想问什么你就问。”

叶福桃道:“我在想,当我们有这样的身份,这世上还有人能真的爱我们吗?不是爱这身份,而是爱这个人。”

她瞳眸黢黑:“陛下,有人爱过你吗?只爱你这个人,不管你是何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