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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81)

“虞寄风,别忘了,封氏再没落,也曾是宸州的诸侯王——!”

“这里曾经是封国,我们和……有过约定,我们永远是这片土地上的无冕之王!你以为,你一个草根里出来的小民,也配和我们相提并论?!”

“就连岁星之眼——你以为那些祭祀仪式,真的是在祭祀吗?你何妨再想一想,为什么岁星之眼被重重看守,却偏偏又不列入律法中,为什么不干脆锁起来,而任由随便什么猫猫狗狗都能去看、去碰?”

岁星之眼……虞寄风真正愣住了。

“喂,这个说法有点过分啊,怎么就猫猫狗狗了?我们星祠还是有准入门槛的好不好?”他很不满,孩子气地抱怨,眼里却充满狐疑,试探道,“你不如再解释一下?”

面具人却倏然平静下来。他哼了一声,重重一拂袖。

“这个庶民的天下,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他留下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身形已然消失在雨里。

虞寄风独自站在雨中,深深皱眉。他吐出一口白雾,发现这场秋雨下得更透彻,也更寒冷起来。过了这场雨,也许冬天就来了。

岁星之眼,封氏……他活在这个世上越久,反而越看不明白一些事情。

虞寄风望着天地间阴郁的水汽,无声叹了口气。无论如何,面具人有一点是对的,他们封氏在宸州仍然享有特权豁免,即便作恶的“祀”字真和他们有关,他也不能随意动手。

而他位属荧惑,善迷障、善攻伐,却并不擅长驱散邪恶。

真是为难。干脆静观事变。

荧惑星官撑开伞,重新毫无意义地举在头顶。他又开始感觉无聊了。这个国家有清晰严密的律法,但正是因为清晰严密,他总能看见一些人是如何名正言顺地踩在别人头上。

这律法是王朝的律法,却不是每个人的律法。无聊。

虞寄风悠悠地叹了口气。其实他给出那块雪脂玉简,不全是为了试探。他喜欢做一些“打破规矩”的事,尤其是在这个法网严密的国朝;当旁人因为认知被颠覆而惊慌失措时,他就会开心和发笑。

“好无聊啊……”

他的目光又落在前方。他能看见那个走廊下的身影,那个少女在和手里的兔子说话,又把兔子举到头顶。兔子是据说不吉利的纯黑长耳兔,两只耳朵耷拉下来,好像是她自己长了长耳朵。

虞寄风被这个联想逗笑了。他静静地看着那姑娘走进雨里,和兔子一起被淋湿。她没带伞?

他转动手里的伞,脚跟提了提,还是又落下。

“……我都一百多岁了,活得也不短。人家比我年轻多了。”他嘟哝着,踢了踢脚边的瓦片,“怎么会有人一直跟兔子说话?”

星官抬头看自己的伞面,又若有所思起来。

“撑起不必要的伞,和说出没人听的话。”他没头没脑地自言自语,“听上去,这两件事都挺孤单的。”

青年墨蓝色的身影也消失在雨水里。

而在更隐蔽的地方……

刚才的面具人身影闪现。

他或她凝视着这座城市,半晌,担忧地吐出一口气。

“少主究竟怎么了……‘祀’字变得越来越强,也越来越急。竭泽而渔,不是长久之计啊。”

在他特殊的视野里,城市里密密麻麻分布着黑影。有的浓,有的淡;有的清晰可见,有的尚未成形。仿佛巨大游鱼产下无数颗等待孵化的卵,每一颗卵又若有若无地相互连接。

它们不断从人们身上吮吸力量,也不断传送到城外的通天观去。

通天观所在之处,淡淡黑雾弥漫,遮蔽了观内情形。

……

云乘月举着兔子小薛,冲出秋雨,顶着阿杏姑娘的惊叫,成功坐上了马车。

阿杏姑娘看她淋雨,十分懊恼,好像这是她的错似的,非要带她去买姜汤,又打开马车上暗刻的书文之影,让车厢里充满暖风,很快将她和兔子都烘得干干爽爽。

温暖的空气团团弥漫。

散发黑衣的青年坐在她对面,身姿端正优雅,吐出一句:“自作自受。”

云乘月喝下最后一口姜汤,看他一眼,对他伸出右手:“看,这是什么?”

她手掌摊平,又捏成拳,对他晃了晃。

“拳头。”薛无晦瞄了一眼,嗤笑道,“哦,你还能教训我不成?”

云乘月抱起旁边乖巧的小薛,在它头顶轻轻揍了一拳,很有优越感地说:“我可以打兔子。”

薛无晦:……

“……幼稚。”

“你又用我的词。”

云乘月又揉了揉无辜的兔子脑袋。她身上暖和了,鼻尖涌动的香气就变得明显。她深深吸了一口,犹不满足,渴望地看着薛无晦。

他不动。云乘月保持端庄的微笑,开始一点点往旁边挪。不一会儿,她就挪到了薛无晦身边。

亡灵的帝王也不动,乜斜着眼看她。等她真的挪了过来,斜靠过来想吸一大口时,他冷笑一声,顿时散为轻烟黑雾。

云乘月扑了个空,只能惆怅叹气:“小气。”

黑雾重新聚在她对面,化出青年的身影。他仍然坐得端正,唇边的笑意却清晰了一些。

云乘月正要再努力尝试一次,视线里却飘过一缕黑影。她定睛看去,发现那影子细长,漆黑里缠着暗红,飘摇着没入薛无晦的身体里,消失不见。

她再一眨眼,又看不见了。忽然,她脑海中浮现出曾经见过的一幕:“祀”字的黑影浮现在徐小姐的肌肤上,盘踞、游动如黑蛇。卢大人说,这是死灵的手段。

死灵……

云乘月迟疑着。

她抬起眼,却发现薛无晦也正凝视着她。她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眼神变了:笑意消失,变成一层层看不透的迷雾。他冷冷地看着她,又成了那个多疑的、冷漠遥远的亡灵。

他轻柔地开口:“你在看什么?”

直接问吧?这样简单。猜来猜去很烦的。

云乘月坐直身体:“‘祀’字书文为祸一方,这件事是不是你造成的?”

青年的神情本来就冷,现在变得更冷了。

冷到极点,他反而翘起唇角:“我若说是,你要如何?”

云乘月摇摇头,严肃起来:“你不要用反问来逃避我的问题。你告诉我是不是,好吗?”

有契约在,他只要说不是,那就真的不是。

可薛无晦却发出了一串冷笑。

“不好。”

青年的身形散去。

“喂……你先说是不是,我们才能商量接下来的事啊。”

没有回答。

车厢内镶嵌的明珠散发柔和光晕,簇拥着云乘月。她对着空荡的车厢怔了会儿,凝视着车壁上自己的倒影。

她本来觉得和他没关系的。但他为什么不肯正面回答?难道……他们之间真的有关系?

“薛无晦,”她说,“我只是想听你说实话。”

还是没有回答。

云乘月抱着兔子,抱得更紧,威胁道:“你要是再不吭声,我就杀死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