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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76)

云清容却已经顾不上其他人了。她只知道自己茫然地想:我练了两年,只写出过一两个勉强合格的灵文,从来没有写出一篇完整书文。何况是第一次上课就要写。

她近乎执拗地望着云乘月:“你也做不到的吧?”

云乘月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字帖,还在思考、消化刚才的知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拿起笔,蘸了蘸墨,也顺带看了云三小姐一眼。

“我不知道。”她心想这谁能保证啊,“我得先试试。”

第33章 一日传说

◎【修】◎

说真的。

在这堂灵文课之前, 云乘月并不在意云三小姐。所谓不在意,也能叫漠视——她心中没有任何云三小姐的位置。她甚至不记得三小姐的名字,有需要称呼的地方, 她就叫对方“云三”。

主要是懒得记。

云乘月就是这样的人。尽管待人友善,但这不过是一种悠闲的习惯。说穿了, 就像有的人习惯警惕多疑,有的人就是习惯友善。

别人对她好,她也会快乐、会想回报;别人伤害她,她会愤怒和反击。这个反击的对象里, 也包括过去欺负她的云三小姐。如果时机合适, 云乘月也不介意顺手让云三小姐再吃些苦头。

但也仅此而已。云三小姐没有任何值得她正视的地方。她只会阴暗地藏在别人背后使坏,自身却软弱无力。一旦将她倚仗的力量击溃, 她就惊慌害怕、不知所措。

三小姐连坏都坏得极其平庸、毫无威胁也毫无特色。记住她,还不如去记路边的野花更有趣。

但现在不同。

在这个天阴欲雨的上午,云三小姐直勾勾瞧着她, 眼睛里像有奇怪的火星在飞。云乘月忽然想起一句话, 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云三小姐紧着嗓子,问:“就算是你……也做不到吧?”

对视的一瞬间,云乘月几乎以为这是哀求。第一次,她认真凝视着云三小姐的眼睛——她凝视着其中的火星,觉得自己应该记住这个眼神。无论之后是否会产生实质改变,她都要记住这个眼神。

看似畏怯,实则燃烧着对新天地的新奇与对胜利的渴望。这种眼神不一定好,但绝对不坏。

“谁知道?试试吧。”云乘月没有笑, 只是这样心平气和地回答。

说完, 她移开目光, 去看最前面的《铁锁星河》石刻印本。

教室里静悄悄的, 没有人说话。赵夫子悄悄让开了一些,哪怕她本来也没有挡住云乘月的视线。

她一句一句地去看石刻内容。赵夫子讲解的内容也在她心中回荡;而且渐渐地,赵夫子的声音被别的不知道是谁的声音代替。那绝不是她自己的声音,却也不是她能记住的任何人的声音。

——晓望月轮去,暮待日色还。铁锁星河坠,昼光万万载。

那个声音在说:初学临摹,都从描红开始,但对你,要求不能如此宽松。你必须一口气完成。你看,仔细看,去看每一笔、每一个字。看见了吗?它们不是真正静止的。

声音说:书法是很特别的,它是瞬间的艺术,当你的笔尖落下的一刹那,你用多少力、多少速度、具体行笔的方向……就都再也不能改变。弈棋者落子无悔,书写者落笔无悔。

声音说:你要从静止的文字里,看见当初写下它们的人如何用笔,要看清每一个细节,甚至每一丝颤抖、每一次失误。然后……

“……重现出来。”

不知不觉,云乘月喃喃着,声音与记忆中的回音重叠。

云三小姐愣愣:“什么?”

云乘月没有听见。

她低下头,心中只有她的笔、她的纸,和——她的字。

拓本的字迹呈现在她脑海中,清晰无误、纤毫毕现。她闭上眼也能看见一横出去时的飞白、中锋落下时的颤抖,那颤抖不符合工整之美,却宛如流星坠落的痕迹——星河坠!

笔尖落下,揉按流转,划出一竖又飞出一横。

灵文临摹,一在还原文字本身,二在抓住字帖内藏的精气神。赵夫子说,《铁锁星河》的精神要点,全在一个“霸道”上面。书写者豪迈霸道到了极致,要诸天群星都听他的话。

晓望月轮……

云乘月忽然蹙眉。不太对。

可是哪里不对?

她沉思着,手里笔画不停,继续书写。

四周所有人都在看她。在旁人眼里,鹅黄衣裙的少女站在阴沉的窗边,凝神静气,笔下墨色蜿蜒,没有丝毫迟疑,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然而,在一旁观看的鲁夫子却皱起眉毛。他抬起头,和前方的赵夫子两人对视一眼,都微微摇头。

云乘月还在写。

短短四句,她越写越慢,动作越来越迟疑。最后,写到“星河坠”三字时,她自己彻底停了下来。

纸面上,三行字静静躺着。

得益于这段时间练字不辍,乍一看,这些字都还不错,和碑文原文也不能说没有相似之处。

但……

鲁夫子摇摇头,摸了摸下巴上短短的胡须,道:“不成。”他有些遗憾,也有些许失望,自己暗暗摇头,却又瞟了一眼云三小姐面前的纸,暗想:也有好事,至少,原来那丑得很有个性的字是云家另一位草包小姐的手笔。

赵夫子也走下来,弯腰仔细看了看,却是伸手拍了拍云乘月的肩:“第一次写,已经不错了。”

云乘月却没动,也没回答。她仍盯着那三行字,双眉轻蹙,仿佛在困惑什么。

好强吧。——二位夫子对视一眼,同时生出这个想法。这些年里,他们也见了不少天才,虽然都不及这一位传奇,但其中也有好几位第一次临摹就成功的。

天才傲气。越是被捧得高,对自己的期待也就越高。

赵夫子就想安慰两句:“云姑娘,再练一练就好。”

夫子想要柔和劝慰,却有其他人想幸灾乐祸。立即,旁边一声轻笑,嘻嘻地说:“你不是很厉害吗?不是气派大得很?刚刚还吹牛呢,现在就不行了?那天别是运气好,撞出来的吧?”

带着嘲弄的年轻女声,当即让赵夫子沉下脸。她回过头,冷冷道:“聂姑娘还是要记得同窗之谊。”

聂文莹一撇嘴,毫无收敛:“她算什么同窗?喂,云二。”

云乘月没理她。她甚至没听见。如果说云三小姐在她心中多少还是“一个姓云的挺恶毒的小姑娘”,那聂小姐的指代就是“和‘祀’字有关的某人”。

何况此刻,她还沉浸在自己的疑惑中,凝望那三行失败的临摹文字。

“……云二!”聂小姐被忽略,自觉出了丑,恼了。

“好了,聂姑娘。”两位夫子皱眉。但聂小姐不听,仍是不依不饶盯着云乘月。

聂家有势力,他们实在无法将她如何。赵夫子板起脸,走回前面,说:“继续上课。”——希望以这种方式来阻止聂小姐挑衅。这些世家纨绔们再怎么扶不上墙,也得尊师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