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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死了很多年(64)

她还有一样想买的东西,便又在街上挪了一会儿。

浣花城虽富, 但大部分富还是藏在大户们的库房里;小民们忙于生计,推着流动的车,在路边卖些小零小碎。

有孩子牵着大人的衣角,跟着出来叫卖, 呆呆地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有孩子蹲在树荫里, 用光秃秃的树枝专心写字。

云乘月独自挑着人少的地方走,心情很舒畅。她喜欢这样和平繁华的生活, 也喜欢自己一个人、不被打搅的状态。如果能再空闲些,她想要学学街边的老太太,搬把椅子出来晒太阳, 什么都不做, 就发呆,听四周生活起伏。

正是午时,街上食肆满座,行人少了一些。中间区域空了,忽有两个人走出来。他们都拖着一杆大毛笔、一桶清水,分别在街道两侧,将毛笔用力一蘸水,便在空地上笔走龙蛇。

笔法标准, 气势十足, 动作极为流畅。

“写字了——写字了!!”

有人吆喝起来。许多人闻声而动。街上走的跑了过来, 楼上吃喝的拥在栏杆边, 急得伙计连声高喊“莫挤莫挤,别掉下去”。

写字的两人一男一女,都头发花白,精神却健旺,动作也稳定有力。他们以水为墨,笔尖提按流转不停,书写出一柔一刚两种类型的大字。

这是做什么?

云乘月正好走到附近,也停下来看热闹。

四周人群热情地议论着。听起来,最近几年这两人常来闹市街头书写大字,很多人都从中受益。

云乘月顿时起了敬重之心。她的书文才入门,还没来得及认真练习,这两位的字虽不算顶好,基本功却相当扎实,尤其笔法标准,正是云乘月可以学习的。

她抬了抬幂篱,掀开半帘帷幕,跟其他人一起看入了神。

中间的两人不断挥毫,四周也渐渐安静下来。偌大的街市,竟至鸦雀无声。

日头渐移,不觉半个时辰过去。最后一划飞出,那两位老者同时结束了书写。

寂静的人群犹在怔怔,渐渐有掌声、喝彩声响起,还有一些鲜花花瓣被用力撒出。秋日的浣花城里,忽地爆发出极热烈的气氛。

“咳——”

其中一名老者咳嗽一声,抬手按下周围欢呼。他笑容满面,很客气地对四周抱拳,道:“这三年里,老朽在城里各处都写过一些字,也承蒙诸位捧场。”

“可是,”他话锋一转,“老朽实在是白白担了城里夸赞哪——真正出这主意,想要造福大家的人,并非老朽!”

另一边的老妪也说了一番差不多的话。

两相碰撞,激得人群一片哗然。

人们面面相觑,赶紧问:“那是谁的主意?”

老人露出了笑容。

他并不说话,却往前一抬手,似乎在邀请谁上前。

嘚嘚嘚——

众人忽听一阵马蹄踏向,又有人潮人流;人人都扭脸看去,也人人都诧异地睁大了眼。

老人高呼道:“是聂七爷的主意——!”

聂七?

听到这里,云乘月明白过来。她不觉笑了笑,放下手,退出了人群。

人围得有些多,不过她的身体经过灵力强化,力量、敏捷度等都有大幅提高,可以轻松巧妙地走出去。

她走开不远,背后的人群猛然爆发出欢呼,还有许多热情的感激之语。他们在说 “多谢聂七爷”之类的话。

看起来,聂家昨日丢的脸,马上就要长回来了,说不定还长得更多。

虽和聂家有嫌隙,但云乘月觉得这也很不错。今天这事真正关系到居民切身利益,是双赢。如果能长期坚持,有何不可?

如果换了她来主事,那接下来,她会宣布开设义学,免费教导贫寒之人学习书文……

正想到这里,身后便爆发出更热烈、更持续的欢呼声,听欢呼的内容,正是云乘月所想。

她又对比着想了想云家的状况,不由暗自点头:难怪云家没落,聂家上升,差距不光在实力,还有手段。宅子里的勾心斗角算什么本事?一招翻覆民心,将自己和万民利益捆绑,才是真正的魄力和手段。

云乘月想,聂七人虽然狂妄自傲,但行事正,怪不得说他是个人物。如果他能一直如此,对浣花城、对宸州而言,说不定算得上幸事。

不过嘛……

她还是不喜欢他。

夸一个人和讨厌一个人,完全可以并行不悖。

此时,街头食肆之上。

最上层是雅间,布置有隔音的书文,闹中取静,格外清幽。

聂七爷临窗站着,观看事态顺利推进,面上却并无喜色。他知道自己成功了,但这是理所应当之事,他不认为这有何值得欣喜。

他只是冷静而按部就班地为家族做事,正如过去多年。

还有……也会想想昨天的经历。

和很多人想的不同,昨夜之事,他并不觉得多么屈辱、愤怒。

即便有,那愤怒之焰也是朝向荧惑星官、朝向言而无信的卢桁,唯独没有朝向那冰冷无情的少女。

他甚至很欣赏她的决断。此前他欣赏她,是因为她美;现在他欣赏她,是因为她无情不下于他自己。

她很适合当聂家的宗妇……聂七爷闭了闭眼。他不是蠢人。事到如今,他也知道这事再不可能,除非她自己愿意。

她自己愿意啊……

他睁开眼,仍是沉默着。他不是那种爱做梦的人。

他望着下方,忽然发现欢呼的人群里有一个逆行的身影。那是个带着幂篱的少女。

他目光一缩,心神追随而去。但他没有出声,没有动作,甚至没有叫手下去确认那少女的身份。

他只是静静望着。良久,他暗叹一声。

聂七爷扭过头,问:“流风呢?今日之事,原是想要他出面主持,也好给他挣点脸面。”

属下低头:“二公子他……”

“还闹别扭?可笑。”

聂七爷眉头皱紧,不悦道:“如果他闲得慌,不如去想想办法,唤醒他妹妹!阿莹昏睡一天,招魂都没用,这个没出息的却还在那儿跟我闹脾气!”

他一掌拍在桌面,震得茶杯乱跳,也震得四周人垂首更低。

聂七爷抬起手,掐了掐鼻梁。

“……没办法了。虽然我讨厌那神神叨叨的命师,但如今阿莹昏睡不醒,城中也有其他少男少女出现类似状况,恐怕还是得起一卦,才能找到缘由。”

阿莹就是聂小姐聂文莹,也是云三小姐的好友。她知道昨夜的事之后,气得大骂云二小姐一通,却接连被兄长、叔叔训斥,委屈得回房大哭。谁想,她就这么昏迷不醒了。

“去,带上黄金千两,尽快到城外通天观去,找封氏命师求卦。”

“领命!”

……

等云乘月拐进一家店里,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聂七爷。

这家店她之前就看好了,觉得很合适,所以宁愿多走几步。

她要给薛无晦买一样东西。

一进店,就有伙计笑着迎来:“客官想看点什么?”